“七娘子,你去那洞窟里做什么?”
七娘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视线慌乱地在柳染与壁画之间来回扫视:“我去那洞窟里……你管我去那里做什么?”
“你是不能忘了我。”柳染侧过头,一手支在额前,悠然凝视着她:“我已搬去城内居住,你仍日日去那窟里坐着,是吧?七娘子,你不必再来可怜我了,柳染要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须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是,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七娘子双足一阵酸软,伸手扶住墙壁,在刚刚绘好的佛像上按了一个纷乱的手印。
这狠心的小郎!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处着下风。
或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不同,爱得比他深,就永远处着下风;他根本不爱你,自然来去自如,潇洒随意,无论你怎样纠结,辗转,承受百转千回的苦痛,将自己的爱恨重重包裹,他只一句话,就立即将你打回原形。
“我不是可怜你。只是心疼你这瞎了眼的……”
七娘子用力咬紧双唇,狠狠将自己的视线,自柳染身上拽开:
“柳郎,我这份心,你要如何才懂?你须知道,世上人人都可能负你,唯有七娘子,一颗真心对你!”
柳染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她一眼。杨七娘子哽咽一声,双手掩面,快步奔出殿外,身后丢下含悲忍泣的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庭中众人吃吃喝喝,笑语喧哗,远远传来,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却似隔了一层屏障般。整个殿中只有柳染一人端坐,神情萧疏,凝视着壁上千佛。
那是交叠往复,一直铺至殿顶的图案,全部都是只有手掌大小的佛像,面涂金粉,结印趺坐,姿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袈-裟颜色,红、绿、蓝、白、黄……
如此排列整齐的万千佛像,乃是应佛经中三世三千佛之说,一座座,一层层,一片片,有规律地遍布满壁,正如佛经中所云:“但见诸佛,光光相接”,是一种别样的震慑人心的辉煌。
千佛万佛环绕,也解不开一个人心中的茫茫孤寂。
一个人影自殿后闪入,瘦削,佝偻,正是宿阿大,警惕地眺望杨七娘子远去的背影。“这妇人用情已深,又不知轻重,是个大-麻烦,当下狠手才是。”
柳染缓缓闭起了眼睛,长睫如帷幕般覆落,掩去所有动荡的心情。“放肆。”
“既行大事,怎可以面慈心软?”宿阿大坚持说下去:“依我之见,还当将那乌孙女子斩草除根。韶王小子竟然饶过她们,由此后患无穷,女子嘴巴不牢靠,一旦感激那小子的恩情,泄露我们的背后筹划……”
“瓦娃早已发过毒誓,一旦泄露,身死族灭。乌孙人极重族群,不会用合族的前程命运开玩笑,她说守得住秘密,就必然守得住。”柳染冷冷一笑:
“倒是那小子中了金翅化血砂还能活转回来,实在太过奇异,真不知要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