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皓沉默片刻,低声道:“当然是要一卜吉凶。飞天是我大凉护国之神,如此异象,属下也深恐对大凉不利。”
李重盛冷笑一声,伸臂搂紧史琉璃的香肩:“那飞天已经十余年没有出现,早就没有护国之力,她什么下场,与我大凉有何相干?不过就是借着这点异象,百官各显其能,争权夺势而已。”
身在朝堂,早就见惯这些纷争。
近日来朝议频繁,文武百官吵成一团,将作大臣和大司农,为着城中土木修缮的开支,几乎动手厮打,御史中丞与吏部左仆射也为属官在大灾中履职不力的事争得不可开交。敦煌城南城北均遭风暴侵袭,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司空宋昀与一班大臣,认为修复城北的宗庙园林是第一要事,韶王李重耳却坚决主张要把主要财力放在城南赈灾。
“城南民居被冲毁大半,尤其鸣沙山一带,九婴林沉陷,四周民房全毁,百姓无家可归。当尽快开仓赈济,解百姓缺衣少食之困。修建庐舍,安置灾民,伤者死者,赐银帛助其丧葬与诊治……”
“赈灾已然进行,一切井然有序。”宋昀微微躬着身子,语气谦恭温和:“殿下说的,都已安排下去,为官者上报天子,下安黎民,当然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但是赈灾进度缓慢,尚有大批灾民流落街头,赈银发放不足。宫城倒是大兴土木,雅南殿翻修,柘枝园重建,花费巨大,又不是当务之急……”
宋昀瞟瞟他,又瞟瞟御案后的李信,但笑不言。
修复宗庙园林,那是圣上的旨意。作为主管财税支出的司空,宋昀当然要把银帛支出的大头放到这儿来,赈银那边,难免有些缩水。有圣上在背后撑腰,宋昀自然有恃无恐,李重耳还在急切地说下去:
“……古人有云:岁凶,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悬。如今天降大灾于敦煌,若仍以享乐为要务,岂非有违圣人之道?依臣之见……”
李重盛最乐意看他的兄弟在阶下侃侃而谈,而阶上的圣上,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实依照李重盛的本性,他宁愿及时行乐,逍遥于酒色之间,不去理会这些令人头疼的朝堂之事,但既然已生于帝王之家,又是万众瞩目的嫡长子,这一生已经不由他自己做主。
长兄李重茂,生得聪明俊秀,器宇不凡,十岁封了太子,结果典礼刚过就死了,圣上悲痛不已,自此再没提起过封太子的事。李重盛作为现在的嫡长子,自幼在众人意味深长的注目下长大,处处被人拿来与亡兄比较,将迟迟不立太子归咎于自己的蠢笨,简直要被逼疯。
三弟李重霄雄才大略,五弟李重耳武功过人,六弟年龄虽小,却最受圣上宠爱,眼看着各擅胜场,令李重盛越来越是心惊。四弟李重华一向置身事外,对这些争斗不大理会,但是他李重盛,绝不能置之不理。
母系庄氏本是大凉第一望族,足可倚仗,然而今不如昔,眼下最为煊赫的外戚是宋氏,近年凭借宋婕妤与宋司空的势力,横行朝野,庄氏百年基业岌岌可危,让李重盛深感孤立无援,力不从心。
“……大灾之后,必有瘟疫盛行,应多制符水,在城中广为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