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有几个难民来自赤岸，要不要去问问讯息？……莲生？莲生？”
辛不离连吼了七八声，伫立江边的莲生才回头望向他。瞧着她的茫然神色，辛不离心中悚然一惊：“莲生，你听到我说话吗？”
“听到了啊，你喊我名字。”
男身的莲生，魁梧壮健，傲立这巨浪汹涌的江边宛如一道中流砥柱，唯有面上神情流露一丝纯稚，望向辛不离的眼神里，仍然是让他心惊的茫然。
四月初九已过，十六岁生辰来临，正如她所说的，五识又在逐渐丧失了。这一番却是来势汹汹，并不像去年只是偶尔目盲片刻，而是持续地飞快地、势不可挡地聋了。四月还没过，已经对辛不离的话十句听不到两句。莲生怕他担忧，时常装作听到了的样子，然而辛不离身为疾医，这点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
“莲生，我去问吧，你回驿馆好好休息。”辛不离心如刀割，只是脸上也不肯流露出来：“若有机会渡江，我们马上启程。”
莲生全神贯注地凝视他的口唇和手势，大致猜出了他的语意，连忙乖乖点头：“是，买什么都行，我回驿馆等你！”……
自敦煌南来，倚仗千里良驹的脚力和一路上官府驿馆的照应，已经访遍了蒲昌、沙陀、柔远三县，全无一点奇花踪迹，十有八-九便在最后一县赤岸。然而行到柔远和赤岸交界处的祁水，却被滔天巨浪惊呆。大江上下，所有桥梁都被冲垮，道路漫漶，田舍淹没，无数难民抛家舍业逃向北方。
这根本不是个发洪水的季节，祁水历来水文平稳，也从未有过这样凶猛的大灾。情形奇特而凶险，本不应冒险前行，然而莲生这情形眼见得耽搁不得，若是转而向敦煌其它方向的千里之外去寻找另外几种奇花，那还需要多少时日？
夜雨茫茫，莲生端坐驿馆，双手攥拳按在膝头，望着窗外淋漓不尽的雨流。
案前一盏孤灯，将那雄健身形映在身后白墙上，晚风中时暗时明，飘摇不定，衬得满室都是浓重凄凉，唯有那方正的男儿面庞上，依旧不失昂然意气。
“若是妖兽肆虐，更应当渡江前行。”
莲生的视线转向坐在对面的辛不离，嘻嘻一笑：
“那不仅是救我自己，更有可能救到万民性命，何乐而不为呢？打妖兽我最在行啊，官府军士哪里比得了我？”
“你以前不是最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