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愈挫愈要强,如今被这哑巴比比划划地一通乱骂,不由得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嘟着嘴巴起身,抖抖裙子,背转身子,要走又不甘心,欺宿阿大聋哑,索性把一腔郁闷大声说出来:
“才不理你呢!凭什么撵我呀,我敬你是长辈,可长辈也得讲道理呀。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有什么不对?他答应过要陪我看遍天下奇花,你再阻挠也是没有用!”
气哼哼地回头瞪一眼宿阿大,却见他已经停了手中活计,一双精光锐利的眼眸紧盯莲生,正在听她讲话。
没错,他在听。
那眼神那气色,是听见了莲生这没打手语的一番话,绝不是一个聋哑人会有的神情。
一切也只在一瞬间。莲生一愣之际,宿阿大已经飞快地低了头,又恢复了木讷的模样,挥起瓦刀搅动泥灰。
莲生后退两步,拎起裙角,疾步奔进洞窟。
也顾不得什么小女儿的仪态,手脚并用地爬上高架,一直爬到窟顶,挤在柳染身边。
“什么?不可能。”柳染听她讲完,一笔不停地继续挥毫绘画,只淡淡笑了笑:
“他是我的老乡亲,跟我很多年了,天聋地哑,不会有错。你不须防范他,他就是模样凶恶了点,心眼好得很。”
“柳染,你相信我,他是装聋。”莲生急了,小心地望望四周,压低了声音:
“就算是你乡亲,怎知他就不会害你?你可知去年我的好姊妹是怎样害我的?你沉浸丹青,心思单纯,须有防人之心!他装聋作哑,必是有所图谋,以往我也看他是聋的,所以跟你说话都不避忌,什么都被他听了去,你看,多危险!……”
柳染漫不经心地笑着,伸指点了点莲生鼻尖:“莲生,我相信他,你不要管。我事他如父,不准你这样诋毁他。”
莲生鼓起嘴巴,不屈不挠地努力分辩:“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你身在其中反而未必看得分明。我知道你有些隐秘之事,不免时常面临危险,身边还有人这样骗你……”
“他没骗我。”柳染低喝一句,一向泛着水波般微笑的双眸,渐渐变得冷淡如冰:“听话,就此住口,不准再提这件事。”
莲生用力闭上嘴巴,咬紧了下唇。
她分明看得清楚,宿阿大就是在装聋作哑,柳染身边跟着这样一个人,危险至极,却不料他还全然站在宿阿大一边,甚至不容她分辩。原以为已经与柳染两心相照,原来他还这样不相信她,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她。
鼓起嘴巴,翻身便走,飞快地爬下高架。口说无凭,待她再找些证据好了,一定要尽快让柳染知道,这哑巴根本就是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