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滚滚, 掩不去眉目历历,他就在自己面前, 触手可及, 两人之间,只隔了个莲生。自己手中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随手一剑挥去,便可以取他性命。
却已经无法出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尴尬地搭讪。
情势至此,只能深藏不露, 为了自保, 为了长远之计。若是站到钱金彪一边, 纵使可以除掉李重耳,也是图穷匕见,前路就此断绝;唯有站到李重耳一边,除掉钱金彪灭口,仍可继续隐藏身份。
“免了。”柳染懒散地拄着剑柄, 也微笑一下:“流落江湖之人, 自然要学几手防身之术。喏, 被关了这许久,实在吃足苦头,殿下若是开恩, 容我们即刻下山罢?”
也不待李重耳回答, 伸手便挽住莲生:“莲生, 我们走。”
“且慢!”李重耳迈前一步, 阻住二人去路,与柳染面面相觑。柳染毫不回避,四目相对,眸光碰出火花爆闪,几乎雷电交加。
李重耳平生头一次在一个同龄人面前失语,眼望着这家伙一脸傲慢,冷漠,全无对一个皇子殿下的崇敬,自己竟然完全抖不出威风。内心深处,悚然生了前所未有的畏惧,不是怕他,是怕……莲生。
“莲生,跟我……我陪你回去。”李重耳望向莲生,语声微微地都有些颤抖:“这几日的事,我一点点向你解释。”
莲生手臂一振,摆脱了柳染的手。
亦没有看李重耳,只疲倦地摇了摇头:
“我累了,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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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阴寨回往药泉,漫漫三十里路。一路上芳草鲜嫩,已经自冻土中顶出芽尖,大道两旁胡杨林枝叶初绽,绿意葱茏,清风吹来淡淡芳香。
半个月没有出门,春天已经到了。任凭心中如何寒凉,历经艰险终于重获自由之后,胸襟也是一爽。
李重耳命军士们收拾残局,自己只带了一小队仪卫,巴巴地跟着莲生回家。莲生不肯与他同乘碧玉骢,唯有另拨了一匹马给她,纤弱身形坐在高大的军马上,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令李重耳疼惜难忍。
“是我不好,教你吃了这么多日的苦头……那贼子没侵犯你罢?手指怎么受伤了?那个……那个家伙是与你一同被掳去的吗?他是什么人,剑术这样好?”
“就是我说的那个画师。”莲生淡淡开言:“上次提到他,你险些杀死我。”
扑通一声,李重耳纵身下马,不顾身后众人的视线,走在莲生马旁,伸手扯住她的衣襟:
“莲生,是我的错,要我怎样向你赔罪都好,你一剑杀了我,我绝无怨言。只是你的义母宫夫人已经为我解说了,那是因为阿修罗王向我识海中种了一缕神识,因此我在情绪失控之际,会不自禁地伤害你……”
这一番话,真是匪夷所思,莲生听得李重耳细细讲完,也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