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整夜都没有睡,没有感觉到都人或是野兽靠近,可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死状还是跟前几回一样,都是身首分离,胸腔里的心脏不翼而飞。
队伍里的士兵已经全然崩溃了,如果是人在其中搞鬼作怪,他们并不会害怕,最多就是上前拼杀,生死有命,可若是什么鬼怪盯上他们,他们却再没有战斗的勇气。
李清凰自然看到他们的状态,她慢慢地把一块干硬的面饼塞进嘴里,面饼皮硬邦邦的,一口咬下去还有被硌到牙的痛苦。但是她却很高兴,她这几日风餐露宿,那些突厥人还可以轮换着守夜,可她只有稍微打一个盹的时间用来休息,但她的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她慢慢把半张面饼皮都细嚼慢咽了下去,她吃得很仔细,也很斯文,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佳肴。吃完了,她又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重新站起来,去牵在一旁吃草的红烧肉。红烧肉这几天再没有跟她闹过一次别扭,任劳任怨地陪着她踟蹰在这荒凉的原野上。
她轻柔地抚摸着红烧肉脖子上的鬃毛,低声道:“辛苦你了,但就快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她赶到了他们必经之路的前方,从包袱里抽出一卷铁丝,细细缠绕在道路中心。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还是阴沉沉的,并没有出太阳,只要不出太阳,她的埋伏就是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尤其是,现在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完全击溃,他们的神经紧绷成一线,只要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就会成为被稻草压弯的骆驼。
而因为软弱而弯下脊梁的人就只能成为待宰的猎物。
她这个猎人,小心翼翼,谨慎仔细,又富有耐心,悄悄潜伏在他们必经的路上,等待着猎物落网。
她这一回没再辛苦地躲藏,就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当她听见马蹄声响起,感觉到地面隐隐震动,她抽出了自己的长刀,慢慢地擦拭着。
这把刀的确是把好刀,按说她砍了这么多突厥人的脑袋,刀刃早就该卷起变钝,但是没有,那刀刃饮了鲜血,虽然变得暗沉,却锋利依旧。
然后,她听见了悲怆的马嘶,正在疾驰中的战马被那几道铁丝割成了几截,但剩下的半个马身依然往前冲去,带着马背上的骑手一道命丧黄泉。李清凰站起身,她的身体已经临近极限,这个时候,她甚至感谢之前刘禅的故意为难,让她比别的士兵罚跑了不止百圈的负重跑,她对抗极限到来的忍耐力也变得更强。
她托着手上的长刀,一步一步朝那个鲜血不断绽开的修罗场走去,即使有人反映迅速立刻闪避,也很快被后面涌上的战马踩得脊椎断裂,生不如死。
她就站在铁丝网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使纳王子摔倒在马下,被马蹄踩了一脚,又立刻不顾身上的剧痛往旁边翻滚,才避开了被踩得内脏爆裂的下场。他目眦欲裂,眼眶鲜红,怒吼道:“李清凰……!”
李清凰抬起手臂,轻轻松松地砍断了她面前的铁丝网,一路朝他走去,碰到还活着突厥士兵,她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她很快就走到使纳往前的身前,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了他的手臂上:“起来。”
使纳王子艰难地想要支撑起身,可是很难,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断了三四根肋骨,右腿的大腿骨也断裂了,只有一条腿,很难维持身体的平衡。
李清凰轻轻地呵了一声,踩在他手臂上的靴子慢慢往前移,移到了他的手指手,脚底用力碾压,咔擦一声,碾断了他一根手指。她的语气还是很清淡,音色也不高:“起来还手。”
她很疲惫,可是使纳王子也一样,她身上只有一些轻伤,可是使纳王子却断了一条腿。从前她就有把握痛揍使纳王子,更加不用说现在经历过残酷战争洗礼的她。
她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俯视着如今倒在她脚下的小小蝼蚁。
李清凰慢慢退开一步,只见使纳王子蠕动半天,终于痛苦地站起身来,他佝偻着腰,脸色灰败,一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