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元毓比平日多吃两碗饭,多喝两坛酒,还抢过军营中兄弟们的马头琴,纵情高歌一首:“贺兰山下一马平川花落又花开,风儿吹过吹黄了树叶吹老了好少年,这条路它望不到边我走不到头,听那大雁唱呀唱着,唱到了西关边,哎嘿哟……①”这首歌还是他在北溟当细作的时候跟着学的。那个时候,跟着拓跋沅去围猎,待到天黑以后,大伙儿就围坐篝火边,唱唱跳跳,好不热闹——就跟现在雁门关内的情景一样;到底大家都一样。
天地之初,人类初诞,本无国界;后来,有私欲,有利益,有纠葛,就开始拉帮结派。
渐渐的,就有部落,就有联盟,就有国度。
但其实所有人都是一样。抛开那些礼仪教条,回到初度,只有亲情、爱情、友情是根本。
弹琴的时候,元毓看着西边墨黑的天空,想到这一重,越发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有些等不及要去呼耶山顶的了望亭;
他有些等不及要跟云霖远走高飞,从此隐居避世,不问前程。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雀跃过甚,当他唱完一曲,将马头琴扔给身旁小士兵的时候,忽然在其身后,有人阴恻恻地说道:“事出异常必有妖。宸曜,你莫不是被妖怪附身?”
元毓回头。就见封嘉站其背后,拢着手,脸色苍白似鬼。
元毓不由抖一抖,咧嘴道:“黄猫儿黑毛,本小侯爷就是妖,用得着妖怪来附身嘛。”
封嘉笑笑。遂指使小士兵朝旁挪一点位置,自己坐到元毓的身旁:“还是收敛一点吧。你没看到太子殿下的脸色一直不好?”
元毓就朝少翊那方看一眼,嗤笑道:“他脸色不好,关本小侯爷什么事?”
封嘉努努嘴:“你以为他不知道你适才收到合纵军那方送来的信?”又道:“任谁都能猜到那封信是谁写的。”
元毓道:“那又怎样?本小侯爷又没有一官半职,连通敌叛国的罪都没有洗清。”
言下之意,就算他离开苍国,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他不需要有半点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