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霖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放软音调道:“师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玄真人挑眉:“说来听听。”
真要说起来,云霖又有一些为难。就像那些桃花开开谢谢,纷纷扰扰。那些事情从头到尾的,就算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讲个清楚明白。
云霖随手接住一片随风飞扬的桃瓣,在指尖捻捻。
好半晌,他才捋出一点头绪来,便是从十岁那年说起:“师尊还记得徒儿十岁那年下山,找您讨要一朵花桃的事情吗?那年,您浴在那一场桃花雨中,问出一个令我颇为费解的问题:‘若是逆天行命,待到花谢后便会魂飞魄散,你可愿意?’徒儿愚笨,当时没有想出答案,游历数载,依然如此。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徒儿的这番游历虽然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却找到将来人生的答案。”
青玄真人轻轻启口,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云霖等待一会儿,方才续道:“当年徒儿离开龙源,周游列国,恰逢灵衫国南侵,我在西楚平野处遇见无数逃难流民,他们个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家归不得,有国无处倚。徒儿就在那个地方冥思苦想三天三夜。或者:不插手凡尘俗世,只修自身,任天下来来往往,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顺其自然,总有太平时日;或者:强行出头,攻其国,爱其民,杀人安人,以战止戈,如此让天下尽早一统,让百姓尽早安宁。——最后,在第三天的傍晚,夕阳如残血,照在徒儿身上的时候,徒儿终于悟了:徒儿既有纵横的本领,又有西楚六皇子的身份,就不该忘本,就不该置天下苍生于不管不问。故而,徒儿决定以战止战。而一旦踏入其中,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抽身而去,便要徒儿魂归故里,至死方休。”
说到此处,云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接着,就有数片桃瓣从伞的边缘纷纷落下,像一场酣畅淋漓的豪雨。
青玄真人凝视着面前这场粉色花雨,眼底的戚戚之色越来越浓烈:“从前……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来不知道你有过这样的理想抱负……”
云霖道:“师尊,我跟您道别的时候刚过十岁,哪来什么理想抱负?”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是为师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变样,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青玄真人边说着这些话,边低头捏捏鼻梁骨:“……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毕竟你还年少,毕竟你还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呵,忽然想起来,为师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年岁。所以,为师能理解你的心境。只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你可曾想过为师对你的期盼?”
“想过。”云霖的回答不见半分犹豫:“只是徒儿实在做不到独善其身,便只能“先天下之忧而忧”。
“……傻徒儿,你还曾想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