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想到宫人的窃窃传言,说大皇子暴戾不亚于陛下,曾面不改色就着恶犬活活吃人肉的场面用饭。她甚至忘了行礼,很是呆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皇、皇兄?皇兄怎么也在这里?”
说完才匆匆忙忙想起来行礼问安,挂起笑容想要掩饰一两句,却直接被左丘失打断。
“你既厌倦宴饮,就回宫老实待嫁吧。”
当天的宴会因为大皇子突然现身又一言不发离席而去不了了之。
次日,李懿卷入官场受贿舞弊一案的事情轰动大江南北。半月后,大皇子左丘失力证李懿无罪,并且呈出一系列官员渎职害民、构结他人的罪名。皇帝当场定了罪,重者灭三族五族,轻者流徙千里,家眷充役,一时间朝野震惊。
至于被冤枉了清名的才子李懿,因为醉酒写诗感叹今上无德引得皇帝不快,原本要令他功过相抵、白身返还家乡,终身不录的,却被大皇子一力保下,并且还怜惜其才华不得用,促成了一桩皇家婚事。
李懿给厌倦宴饮的长颐公主当了驸马。
幕僚高声赞扬着左丘失妙招,既能够使闻家受挫,又引来了士林的赞扬,实在是高妙云云。左丘失却摩挲着指环,想着害了风寒还初次来了月信的小猫儿,不知道要有多难过呢。
而这边,提心吊胆许久、本以为已经相安无事却忽然接到赐婚圣旨,长颐大受打击,在母亲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难不成女儿说的都是错的吗?……”
嫁给一个满天下风流逸事还不得圣眷的驸马,是何等的耻辱!
闻夫人看着掌上明珠一样的女儿抽噎着的样子,心疼地低语。
“好长颐,别着急。圣命虽然难以收回,但说到底你那好皇兄不是还没到那一步么?……阿娘必然叫你出了这口气。”
**
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天色入浅秋,白日干热,夜里却有了几分沁凉。一旦下起雨来,习惯了单薄夏衣的人就容易受寒。
沉夜就是这么中招的。她从上一场雨病倒,一直缠绵到这一场雨,好不容易有一点起色,就来了这辈子的初潮。左丘失宫里的人都动员起来了,因为沉夜生来体弱,身子寒凉,来得是又疼又猛,还因为疼到肌肉酸痛而发了热,总之是倒霉事情堆在一块儿了。
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到是雪芒正挂着玳瑁镜儿在认着每一味药材,全都细细认完了,才叫人架起来屏风,当着他的面熬药。
雪芒小时候叫宫里的重活害了眼睛,是个高度近视,还是沉夜靠着梅菲斯特作弊给他用琉璃磨出来一副眼镜。他对待这副眼镜一向是比对自己还珍惜的,小心翼翼地拿绢帕子裹起来收进暗袋里,就看到沉夜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