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
如果能够跟她好好告别就好了。
不浪费时间去忏悔。不再奢求原谅。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多看一会儿,然后告别。
梅延年想。
他刻意喝得醉烂醉如泥, 送走宾客,对消失很久的鹤沉夜的行踪不闻不问, 坐在地板上看着时间流逝。过了零点,他才回到房间, 冷静地打开灯, 推开浴室的门。
她在红色的水里, 像落花一样失去了颜色。
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因为伤害自己是很疼的。如果她愿意,他可以给她找到更合适的药物。让她没什么痛苦地离去。然后他就带着罪名进到监狱里折磨自己, 或许那样现在他会更舒服一些,会觉得自己的苦痛是有价值的。
但是事实上他的痛苦本就无足轻重,他的爱始终都是单向的。没有告别是温柔, 又不愿听到他的阻拦。
她早就下定决心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房间,拖去多余的水渍,把她曾经很喜欢的唱片机打开,听着音乐慢悠悠地晃到窗边, 开窗散去酒气。
前奏的时候还有些陌生, 柔情的女声唱了两句,他才反应过来。
是邓丽君的日文歌。《别离的预感》。真是讽刺。
……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的。
不知道从哪一步起就已经走错了。究竟是哪里开始错了的?反正已经没有办法重来了。
所曾得到的过去都已经是侥幸。
一整个晚上, 梅延年坐在窗台上, 等待夜里的露气重了又散去, 天色泛白,头痛欲裂。身体擅自活着,传达着酗酒和受凉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