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问得太认真,蔺知柔没像往常一样随口敷衍,从书卷上抬起眼,想了想:“没什么喜欢的。”
谈论爱好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就像手里这个油煎的毕罗,腥膻油腻,她并不喜欢,但只要能果腹,于她而言便与山珍海味没什么不同。
若要说爱好,赚钱勉强能算一个,前世看着账户上的数字不断上升,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以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眼下仔细一想,不免感到自己这个人着实无趣。
贾九郎是个连头发丝都会单独给自己找乐子的奇葩,自然不能理解:“怎么会呢,一定是你没见过真正好玩的东西,对了,你还没见过长安的上元节,到时候连着三日三夜金吾不禁,到处火树银花,可好看了。”
有了上回江宁佛诞节的经历,蔺知柔对一切人多热闹的场合敬谢不敏,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贾九郎不屈不挠:“那马球呢?对了,你还没打过马球罢?待进士科放榜,我带你去月灯阁看马球会。”
蔺知柔两辈子对体育竞技没什么兴趣,前世学马术和高尔夫都是出于交际混圈子的需要,压根与兴趣无关。如果没有环境逼着,她大概是个可以十天半个月不下楼的死宅。
贾九郎看着眼前这张白莹莹的小脸,微挑的凤眼,淡色的薄唇,哪哪儿都透着股冷意。他感觉自己就像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为了博美人一笑费尽力气,可惜眼前的美人比褒姒还难取悦,旋要是来个烽火戏诸侯,蔺七郎大约不会笑,只会撩起眼皮给他个白眼。
他旋即悲从中来,人家周幽王虽然是昏君,好歹讨好的是自家妃子,他好好一个皇子,讨好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算个什么事儿呢!蔺七郎又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连个女子都不是!
贾九郎狠狠地咬了一口毕罗,一汪热油顿时涌了出来,烫得他热泪盈眶,还淌了他一手。
他正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把块布帕子拍到他手上:“擦擦。”语调是难得的温柔。
贾九郎一抬眼,只见他凤眼里难得盛着点笑意,竟有那么点流光溢彩的意思,不由怔了怔。
蔺知柔啧了一声,从他手里抽出帕子抖开,嫌弃地帮他擦了擦袖口上的油,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还是有那么点乐趣的,比如看傻子出洋相。
这时,西面传来鼓声,紧接着是訇然的开门声,是开市的时辰到了。
两人把剩下的毕罗塞进嘴里,灌了两口茶汤,与店主会了帐,出门牵驴,快步往市坊门口赶去。
坊门才开,门外仍旧聚集了许多等待入内的商贾和客人,车马塞得门前水泄不通,嘈杂的人声和骡马嘶叫混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