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自知失言,咬了咬唇,本是想也奉承几句,谁知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就想起方才瞧见的王玚那俊郎的样子来,又想起林如海如今也是四十多的人了,不知怎的就一股酸味儿。
出口的话也生硬,“我还当老太太哄咱们。原来是弟子。”
黛玉瞧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茶杯仔细放在托盘上,冷笑道:“老太太哄你什么?你这意思,外祖母竟是那拿着亲戚家家事闲磕牙的三姑六婆不成?我还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你又是哪个台盘上出来的神仙,用得着旁人哄你了!”
鸾儿脸上涨得通红,预备说几句狠话,忽听外头轻咳一声,自己却先回过神来,暗悔失态。
脸上忙扯出抹笑容来,僵硬道:“姑娘误会了。是、是我一时失言。”
她自觉丢了脸面,不甘地又补上一句,“我却也是好心,姑娘却不必这样咄咄逼人的。”
黛玉更是恼怒,却又不愿在这里发火儿,恐失了身份。便斜了她一眼,垂头摆弄自己手上牛夫人送的那镯子,不冷不热道:“是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既是自知失言,就收好了自己的舌头,却不知是有一句话叫‘祸从口出”!”
她招手叫过后边守着的雪雁,扶着她的手起身,转头对后头小丫头道:“告诉老太太一声儿,我这会子是吃不下鹌鹑了。就是不吃还有人当我缩着头呢,若是吃了,还不真叫人当我就不敢吱声儿了!”
那小丫头方才瞧着屋子里这样就吓得不知所措,如今听黛玉如此说,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哭丧着脸扎煞着手,干巴巴劝道:“姑娘、姑娘,留下吃了饭再走罢。”
黛玉看着她这样,心中不忍,微微叹气道:“罢了,我不难为你。”
她回头吩咐紫鹃,“你只管跟鸳鸯说,叫鸳鸯回老太太去。”
她仍是不肯留下,眼锋一扫,紫鹃会意,上来拉开那小丫头。
黛玉扶着雪雁回头跟茜姐儿、欢姐儿笑道:“改日到我那儿去,咱们再好生顽顽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留下屋内紫鹃笑吟吟拉着那小丫头道:“你怕甚么?出头的不是你,嘴上没遮没拦的不是你——快自己找地儿顽去,我替你扛着还不好呢?”
鸾儿听紫鹃讽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嘴动了几下,还拉不下脸来开口道歉。
欢姐儿早坐立不安的,茜姐儿便是再迟钝这时候也觉着事情不对了,两人互看一眼,欢姐儿上来拉着茜姐儿便悄声溜出去。
茜姐儿看了鸾儿一眼,也觉着她今日失态,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紫鹃没黛玉那些顾忌,也一壁向外走一壁道:“不知是哪里来的野家雀儿,叫人瞧见养了几天,也就敢上来不知死活的啄那园子里养的孔雀,可不是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