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分明地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和额头的汗水,正默默为她祈命时,一只羽箭钉在她的背上。她依然还在向前奔跑,到了刘启的马头才倒下,但眼神的仇恨和狞然许久未散,而背后的手里,仍握着一柄沾血的小刀。
一个狂奔的骑士吼到跟前,卷去了尸体的头颅。
随后,他哭一样冲到俘虏堆里,一阵乱砍。血溅如潮。刘启眼睛不住地跳,只是默默地叫:“她杀你的亲人,不是因为你们杀了他的亲人吗?”
“反正也要杀的!”一人大喊,“拦住他,赶到河边再杀!”
刘启心里发寒,连忙问:“阿叔,这些人!全部杀完?”
逢术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儿,故意问他:“你怕了?”
刘启冷冷地哼了一声,叫上刘阿孝,扭头走了。
他没有去看杀人的场面,但睡到夜里,却分明地听到雷动的哭喊。他起来,走出营帐,发现武士们都在睡着,空空无人的营地只有狼烟。回来躺下又睡,接着又听到哭声,出来还是空无一人。再睡,还是睡不着,只好走到顿河边,听它拍打着涟漪。
尸体远在下游,却又像是在脚下。而这条被歌颂不休的母亲河,却饮满牧民的鲜血,它静静地,一点悲喜都不表示出来,一如既往地往复北流。于是,刘启带着难以释怀的口气,问她:你没有感情吗?河水哗啦啦地响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波浪声变成哀求,像一个母亲般的乞求。
刘启倾听在那儿,直到脑门丝丝发凉,才自言自语一句,说:“他们已经不是我的敌人了。”
夕阳从山后升起,刺眼的阳光将十八里的拐子滩照得通亮。
数日来,已有计不清多少人马从这儿道通过,仅是晨风一卷,马蹄趟松的土层上便扬起草尘一片。
草滩静了半晌,坳后的飞雁刚敢栖息,又是一拨人马要趁这晚风。
这支马队是章摆尾的后队。
最先露头的是四个少年,他们早被这鞍马劳顿的行军折磨得消沉,松松垮垮靠在马鞍上。随后,二百余人的队伍夹杂驮马,斜斜驰来。
一个身材瘦长、神色剽悍的老者并不懈怠,时而在队伍首尾振马走动,时而神色严肃和人说话。他就是章赫同母异父的哥哥,随母嫁入时改姓为章,单名一个衮字,眼下主掌这支马队。
很快,一辆勒勒车自后撵上。章琉姝从车里露出头来,问:“阿爷。这什么时候能到漠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