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说完, 便回到了厨房刷碗。
一美撤完碗筷, 又抹了三遍桌子, 大功告成,去洗手间冲了一下手,便回房休息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坐着陪家人吃了一个年夜饭,便如此疲惫, 身心俱疲,一回房间,便“嘭”地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一美仿佛一个晚上都在用力微笑,现在一放松下来,感到笑肌都有些僵硬和酸痛。
这一个晚上,一美都状态不对。
尤其在叔叔说了那句, 希望一美申请到一所世界名校, 叔叔好跟着沾沾光。
当时听了, 一美只觉得高兴。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全家人的骄傲, 以报答叔叔婶婶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只是在回敬了叔叔一杯后,又忽然后知后觉——万一申请不上呢?万一六所大学, 一所都申请不上呢?
于是,焦虑感又瞬间袭来。
或许是这几个月, 申请结果就要一一揭晓的缘故, 一美总是前一秒还好好的, 下一秒, 便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焦虑,压得快要喘不上气。
一美对那感觉很熟悉。
天资也不高,却一直盯着国家级,世界级的名校,总是要抓住一线希望奋力一搏,拼死挣扎……又不像林琳,是个天才,提交了申请便势在必得,每天蹬直了双腿躺在床上看美剧;又不像姐姐,高考也好,找工作也好,都只在自己现有能力范围之内再努力一点点,仅一点点,之后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懒下去,无论结果如何。
当然。
每一次姐姐都总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于是从小到大,这样的焦虑感,都一直伴随着她。
像一只藏身在她周围的野兽,平日里看不见,却总是在某些时刻忽然地跑出来,用那只长了锋利指甲的厚重手掌,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又在她快要窒息放开她,匆匆跑回丛林。
熟悉。
只是当那感觉再一次袭来,一美还是承受不起。
就在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的同时,一美感到自己的内心同那白酒一样苦涩,紧跟着,眼眶一酸,眼前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好在五十度的白酒足够烈,可以骗过家人,也骗过自己,一定是因为酒的缘故才会如此。
…
客厅里便只剩书庭,陆维钧,周小明三人。
电视上放着春晚,刚刚吃饭,嫌电视太吵,只是关了电视又太静,便把声音调到只剩一格,此刻,电视上的小品台词,现场观众的鼓掌声,以及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像白噪音将这空旷的空间填补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