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披着黑色披风的身影从蜿蜒的小路上消失,沐颜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没有继续练剑,反而在静潭旁被水润泽得发光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望着潭水出神。
他的确在害怕,甚至到了现在,他还是在害怕,甚至恐惧尤甚。
他离开家的时候只有五岁,是不太记事的年纪。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他都记得。那是个冬天,家里快要吃不上饭了,他躲在紧闭的门后面听见父亲和母亲商量把他卖到县城的大户人家中做奴仆。结果恰逢凤微宫的人到村子里挑人,十两银子一个男童,要远比卖去当奴仆价码要高得多。
然而把他送过去的时候,前来挑人的管事却嫌他年纪大了不愿意收。凤微宫收弟子的时候,选的都是四岁以下的孩童,最好懵懂不记事。
母亲哀求了许久,管事的人才肯收下他。
后来他到了凤微宫也是一样的。他或许资质不错,或许足够听话,但永远不会有人说:把沐颜留下吧。
但是宫主选了他。
从未被人选择过的人突然被重视是什么感觉?
欣喜若狂,感激涕零?
都不是,是恐惧。
恐惧再一次被抛下,恐惧被被重视之后的丢弃,那可要比从未被选择过要绝望。
冷风吹过,一片泛黄的叶子从树顶飘落下来,打了个旋儿,落在了沐颜的膝上。
沐颜伸手想把落叶抚下去,触碰到落叶时停了下来,转而把落叶捡了起来。
他看着落叶发呆,恍惚想起任意刚刚就捏着一片落叶,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沐颜仿佛被烫了一下手一般,把落叶丢了下去。
他按了按额角,握着剑柄,却又回想起任意曾经也是这样握着这把剑,指尖不禁颤了颤。他没有松开剑柄,反而握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