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家里的婆娘,这些活计你不做谁做?让客人做饭伺候你,你也好意思?”
“家里的客人不能伺候我,你闺女也不能伺候我?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岁数了,连外孙女儿都有了,还得像小媳妇似的伺候一大家子?”青安有些不快。就没见过在人家住着不走的客人,还想吃喝现成的,想得美!
“你才多大了,卖什么老?”赵二石的话音一落,突然发现,青安今年可是三十多岁了,是奶奶辈儿的人了,可看着青安这张小嫩脸,瞧着跟村里的小媳妇似的,竟比刚嫁给自己时还要娇嫩几分。
赵二石猛地起身,抱来了青安的铜镜,掰着青安的脸跟自己一起照镜子。铜镜不甚清晰,可铜镜中的两张脸分明就是父女,镜中父亲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女儿慵懒娇媚的靠坐在父亲的怀里,红嫩娇俏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
“青安,你到底是什么妖精,竟然吸食我的阳气?”赵二石咬牙切齿的问。
青安吓得一激灵,睡意顿时没了,张大双眼看着镜中偎依的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呦,这是谁家大叔,好不知羞,拉着人家的小娘子要做什么?可怜这么个娇怯可人的小娘子,真真是要白发苍苍对红颜了!”青安大惊小怪的笑道。
“呸,我都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好好给我补补,成日没事找事的让我操心,你看,我这两鬓都有些斑白了。”赵二石抱怨道。
青安缓缓地收起了笑脸,慢慢的坐直了身子。自己当然知道,去年,赵二石脚上的一双新鞋刺痛了自己的眼睛,就是那几天,赵二石迅速的消瘦,两鬓添了白发。
赵二石说完也是一怔,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边往出走边嘟囔道:“你既起身了,就赶紧洗漱,太阳都老高了,家里一大堆的活计,难不成还要等我这个病人来做?”
大步跨出屋门,赵二石背靠着院墙,红着眼圈看天,压抑着汹涌的泪意。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那种肆意说笑两不猜忌的日子了,刚才青安的黯然颓唐何止刺痛了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那颗不守本分的心。
日子一日一日的慢慢流淌,青安专心伺候矫情的赵二石,四凤接过了家里做饭洗衣的家务活,山云雀带着山鹰隐形人般的出入,每日里忙着收拾这赵二石的新宅子。这处小宅子是青安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过日子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在这里,除了青安和赵二石,谁都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
开春后,赵二石的腰伤还没有好利索,他把家里的地托付给了谢大郎兄弟,自家的女婿,没什么计较的。
谢大郎带着大妮儿回上河村了,县城里的好多人家都回村里了,村里有地,天再旱总是还有几分收成的,留在县城里,有银子都没处买粮,难道都要饿死?
赵大凤走了,跟着常老爹和相公回河道村去了,家里的两个通房丫头都换了粮食,要不是赵大凤每天都能带回家一个菜馍,又没人肯要她,八成也被常家父子换粮食了。青三妹还在王衙役家苦熬着,老仵作的两个儿子喜爱的是瘦弱纤细的娇怯女子,不是骨干肉枯的骷髅,青三妹换不来粮食后,王衙役的脾气越发的暴躁,青三妹的哀嚎声能穿透半个巷子,彻底了王衙役温柔多情的好名声。赵三凤走了,跟着魏老娘回村里种地去了,魏老娘对她的管教极为严格,罚跪挨饿都是家常便饭,对外,魏老娘只说娶了个不知好歹的儿媳妇,为了嫁进魏家,能带人搬空了自己亲爹的粮食,是个能把亲爹气吐血的不孝女,赵三凤一句话都不敢辩解,每日只是低着头干活,仿佛自己脖子上的头颅沉重无比,压得她直不起腰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