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周夫人这线牵得好, 还是刘彦在他娘那儿给唐玉儿说尽了好话,这亲事利利索索就定下了, 一点波折都没有。
唐夫人高高兴兴给女儿置办嫁妆了, 唐老爷却唉声叹气好几天,他是最不愿意女儿往这样的大家族嫁的, 刘家四辈人住在一个宅子里, 光人情往来就得挖空了心思。唐老爷身在这样的家庭, 也是因为吃过几回算计,这才分家出来单过的。
刘家祖上军功赫赫, 在京城当得上是一等门庭, 外人都觉得唐老爷能把女儿嫁进去是沾光了, 真知道内情的却不这么想。盛朝尚文,京官里头的武将只有四分之一, 朝堂上的十几位老将军还没卸任, 军功不够的小将要么被外放,要么留在京里一年一年熬,俸禄并不高, 像刘家这样满门武将的大族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日子过得差点也没什么,家里贴补点也就是了。最让唐老爷发愁的是边关纷扰不断, 指不定哪天就被派去打仗了, 一走就是好几年,妻子跟着不是,不跟也不是,如何不苦?
唐玉儿正给自己绣霞帔, 听了她爹的话不高兴了:“将军怎么不好啦,爹你当了这么多年官,怎么能瞧不起武将?武将怎么了,武将就不该娶媳妇了?上过战场的那是英雄,将来彦哥要是被派往边关了,我就跟着去。”
还没嫁过去呢,这就已经叫上爱称了,还“彦哥”……唐老爷顿时哑口无言,夫人又不跟他同一阵线,只笑眯眯听着,唐老爷纵是不满也只得作罢。
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从她和刘彦在酒楼初见到出嫁当日,只隔了三个月。
院里院外的喜炮声锣鼓声喧天,听得人心生恍惚。唐玉儿闭着眼睛,微微抬着下巴坐着,妆娘拿着一支细管笔蘸了朱砂,动作十分细致地在她额心点了一枚梅花钿,叫她原本精致的妆容更增色两分。
唐夫人望着女儿的面庞仔细端详好半晌,听到一旁传来抽噎声,扭头便见宛宛哭成了个泪人,忙问:“宛宛怎么哭了?”
“二姐,你带我一起嫁过去吧!大姐走了,你也走了,娘以后就只数落我一人了……”宛宛也不嚎啕大哭,也不闹腾,坐在个绣墩上小声哼哼,怪叫人心疼的。
唐玉儿听了这话顿时啼笑皆非,原来宛宛不是舍不得她嫁人,而是怕娘以后只逮着她训,没人在一旁给她说好话了。这理由滑稽,可玉儿看见宛宛哭得惨兮兮的,自己也想跟着掉眼泪了。
“玉儿你怎么也哭了?是不是不想嫁了,那咱就不嫁了啊!”
唐夫人几个妯娌笑作一团:“嫂子这话怎么说的,这当口了难不成还能悔婚不成?”
是啊,都这当口了,喜鞭已经响了好几轮,来添妆的夫人们都在院里头等着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送人上花轿了。唐夫人几个妯娌都笑眯眯劝道:“哭什么呀?咱唐家不兴那哭嫁,玉儿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伯母说的是。”唐玉儿应了声,怕把脸上的胭脂弄糊了,拿帕子小心沾掉了眼泪。又等了一会儿,隔得远远地便听到了一阵热热闹闹的吹打声,也不知刘家请了多少人的锣鼓队,这动静居然能从街口一直传到后院来。
“都不能哭了!赶紧的赶紧的,姑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红盖头一遮上来,就什么都瞧不见了,唐玉儿被大哥背着走出唐家宅子,一路上两位兄长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有的她记住了,有的没记住,只心不在焉地点头,真想掀开盖头找找刘彦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