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这边也必须还礼呀！文人相斗，先礼后兵。 战场很简单，一张梨木八仙桌，两把红木太师椅。 两边各有两把红木客椅，中间隔一个等高的茶几。那是观战裁判席了。 大家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不会撒赖，裁判就在各自心里了。 陈老心里很欣赏这个年青人。外貌气质自然不说了，这才华，胆气，哪一样不是自己曾经也想拥有的？ 挑战天下，陈老年轻时候，不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吗？ 只是现在，自己成了被挑战的对象了。 “老夫汗昌棋院陈祖铭，前来……”陈老一时语塞。 前来讨教？太失身份。 前来指教？太失礼数。 “大师亲临寒舍，雪峰子明还请不吝赐教！”子明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恭敬说道。 嗯，应对机敏，态度谦和。陈老暗暗点头，缓缓坐在红木太师椅上。 不过遇到了老夫，就让你回去多熬几年，再来争霸天下吧！陈老摸了一下山羊胡，半眯着眼睛，进入临战状态。 几位棋师坐在两边的客椅上，刚好满座。 子明亲自给诸位棋师一一斟茶。 那些棋师一个个正襟危坐，不受那上品茶香诱惑。 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一个金丹仙人亲手给自己斟茶，而自己竟然一口未抿，不知该有怎样的心情？ 子明的心情就是：该找个帮工了！临战亲手给对手沏茶，这不是未战先降吗？ 刘老知道子明的规矩，二百两黄金的金票搁在八仙桌上摆放的托盘里。 子明也把自己的一份放在托盘里面。 这些是从那两个业余高手那里赢来的“战利品”。子明并不想任何人都来锦绣楼，设置一个门槛，才能遇到真正的高手。 输棋的来客，子明会回送一副字画作为回礼。 不管来者收不收，他们终究会明白，这里面任何一副字画，都是价值连城。 两千金都买不到！ 子明拿出一块楸木棋盘，两盒榧木棋罐。轻轻放在桌子上。 打开棋罐，羊脂玉的白子浑圆晶莹，无丝毫杂质。黑子是稀有墨晶石打磨而成，灵韵内敛。 这幅棋具，价值百金。 在座的棋师是行家里手，知道这棋具的档次。他们看到这种规格的对局，都暗暗吸了一口气。 陈老睁开眼，掂起一颗黑子，感叹不已。 自己多久没有执黑子下第一手了？自从登上棋院院长宝座，从来只有让别人先行一步的。 八品棋师，在雷阳国，已经罕逢对手！ “叮”的一声，黑子轻轻放在棋盘右上角星位。 汗昌城巅峰对决拉开了帷幕。 很快，这步棋的棋谱传到锦绣楼下面大棋盘处。 大棋盘两边各站了一人。 一个人负责“唱棋”。他接过棋谱，大声喊道：“对决开始——” 围坐在大棋盘周围的人群立即眼睛瞪着棋盘，聚精会神。 “陈老先行，第一步右上角四四位！”唱棋的继续拖长声音大喊。这样让看不到大棋盘的人也能知道具体进程了。 另一个人就拿一根带勾的长杆，把木制的棋子挂在大棋盘右上角。 棋艺到了陈老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刻意布局了。第一手中规中矩，随意挥洒。 陈老放下黑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神色悠然，好整以暇。 子明捻起一颗白子，识海中却浮现出那副星空图。 围棋棋盘上标有九颗星点，就是以天空为战场，星球为据点的意思。 当初发明这围棋的高人，已经有了宇宙意识。这，绝非凡人能够企及的。 这时的落虹大陆凡俗界精英层，还在为落虹大陆的整体，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争论不休。 九星运转，不就是以中间那颗为枢纽吗？子明眼中的棋盘仿佛在流转，与星空图呼应起来。 “叮”一声，一颗白色的棋子落在棋盘最中间的“天元”位置。 此子一落，石破天惊。 陈老手中的茶杯差点从手中滑下，他连忙稳住茶杯，任由茶水在手背上流过，浑然未觉。 他死死的盯着那颗白子，脸色铁青。 在座的棋师都站了起来，仿佛那座位上有一个弹簧，把他们弹起。 他们先是目瞪口呆，转而神色愤怒。 下面唱棋的接到棋谱，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发出颤音：“白棋第一步...天元！” 呼啦一声，观众顿时炸锅了！ 挂在树上，骑在墙上的观众赶紧扶稳抓手，差点就要掉下去了。 虽然围棋千古无同局，但第一步下在天元的，绝无仅有。 “这，这是什么招法？” “天啦！围棋可以这样下？” 大家议论纷纷。 “金角银边草肚皮”，这句围棋格言大家都知道。 围棋就是以围地多少来决定胜负。在棋盘角上，两颗子甚至一颗子就能围住一块地盘。 在棋盘边上，围住同样大小的地盘就需要三颗子以上了。 而在棋盘中间，六颗子也围不了同样大小的地盘。 所以下围棋，第一步先占角，再抢边，最后才争中腹。 这是根据效率，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行棋规律。 第一步下在天元，什么都没有围到，等于下了一步“废棋”。 高手对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何况是走出一步废棋？ “我的银子喔！”那些押了子明的观众，心急如焚。这还有什么好看的，胜负已定。 陈老可是八品大棋师啊！ 陈老却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这是在蔑视自己，还是对方的秘密武器？陈老看到子明神态自若，好像围棋就应该这样下的一样。 那些棋师缓缓坐了回去。不能失态，我们是大棋师，要有风度。 这天元一招，仿佛一道耳光，抽在他们脸上。 这是要颠覆围棋理论，还是根本就没有把汗昌城的棋师放在眼里？ 子明并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的注意力，已经在星空图里。 这些星球的运转，似乎与体内的五脏六腑有了联系。也与魂魄有了沟通。 魂魄到底是什么？子明现在对这些方面比较在意。 陈老不在意那天元的白子，尽管很刺眼。他放下第二颗黑子，“啪”的一声，力气加重了。 “平常心！我要保持平常心！”陈老不断默念静心咒。心情平静如水，才是高手风范嘛！ 子明两指夹住一颗白子，突然感觉自己的某个部分很久很久以前就散落在遥远的地方，穿过层层星云，在苍天域的某个地方。 “叮”子明还是轻轻放下一子，就在第一颗白子的旁边。 这颗白棋，就是子明感觉到的，自己的一部分。 自从晋级金丹后，子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不同。我是谁？赤帝？火神？ 灵台被封印？自己到底有多少秘密？ 而在苍天域的地球上，一个叫神州国的泱泱大国，某个不起眼的小城市里。 一个留着鸡冠头，穿俩耳钉的青年，正在骂骂咧咧：“妈的，眼看就要打怪过关了，却好像被谁拍了一下后脑勺！” 他吐掉嘴里的烟卷，按下手机上的游戏开始键，准备卷土重来。 “徐子明！你又在玩游戏！你的零件车好没有？马上交货！”一个三十多岁妇女叉腰站在他旁边，指着他鼻子大吼。 这个十六七岁模样的青年悻悻然关掉手机，磨蹭到车床旁边，继续他的工作。 心里却在嘀咕：老孤婆，让你吼。哪天老子把你干了，才能出口恶气啊！ 虽然有点老，还是有几两肉嘛！嘿嘿。 这位青年样子并不难看，只是脸上的阴笑，太猥琐了。 陈老的第二步也是落在星位上，在左下角。 观众们都屏住呼吸，等待雪峰子明的第二步。买了子明赢的人都在暗暗祈祷，好好下，还有机会。 然而唱棋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发声，就把棋谱递给挂棋的。那挂棋子的，挂了好几次，才把白子挂在中间天元旁边。 这一刻，下面是一片死寂。 第一步走天元，我忍了。第二步还是天元附近，我忍无可忍！ “打倒雪峰子明！汗昌城必胜！”助威团开始喊口号了。 这是下围棋，不是下五子棋还不好？这个态度，就是在藐视汗昌棋院，藐视汗昌城上百万围棋爱好者！ 或者想故意这样输了？这样输了还能保持颜面，不就是故意走了两步废棋才输的嘛！ 但是大家不接受啊！我们是来看精彩巅峰对局的，不是来看你下五子棋的。 观众们也跟着一起高喊“打倒雪峰子明！”连买了子明赢的观众，也是振臂高呼。害我输钱没啥，但是故意害我输钱就不行了。 陈老好不容易调整过来了的平常心现在是掀起千丈巨浪！ “你！”他再好的修养，也要发作了。 子明却一副茫然表情，仿佛棋盘上那两颗白子不是他下的一样。 陈老抓起一颗黑子，“啪嗒”一声拍在棋盘右下角。既然你无所谓，我就用棋说话，杀你个片甲不留，再把你踢出锦绣楼！ 也许是陈老杀敌之心太迫切，那颗黑子被他拍出棋盘外，落在地上，碎裂两半。 “上品墨晶棋子一颗，价值一两白银，先给你记下了。”子明似乎一下就清醒了，淡淡说道。 “你...”陈老一脸通红，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冷静，平常心！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 陈老吐出一口长气，稳定好自己情绪。重新捻起一颗黑子，轻轻的，小心的放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