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位吐了吐舌头,左右观望片刻,方才把话下去:“……如今连翘姐姐是有福了,就是薄荷都越不过她去,赶明儿要跟着三姑娘去李家了,我们还要凑点份子摆上几桌贺上一贺呢。”
“这你又傻了,人家出阁是去婆家过活,咱们三姑娘是公主,公主开府,是驸马上公主府来,不是三姑娘去李家……”
两个人笑笑,渐渐就走远了,嘉媛还在树下没敢起身——要早起身倒好,到她们提到“贺兰”就不合适了,听口气那像是王府里的禁忌,和三姐有关,她要是撞破了,可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这点事她还懂。
原来三姐封了公主,许了李家郎,总不会是门户。想是赵郡李氏?她从前也在平城吗?嘉媛零零碎碎拼起这些消息,也不知道是羡慕更多,还是疑惑更多。洛阳这么好,她想,为什么祖辈要留在平城呢,要当年她父亲也像伯父一样来了洛阳,会不会眼下被封作公主的就是她们姐妹呢?
少女遐想了一阵子,渐渐月光就凉了。这时候再想要回去,缓急却不见再有婢子过来。
——其时已近戌时末,各处落锁,不能再随意走动。
嘉媛不知就里,倒是记得自个儿是过了桥的,先走回到桥那边,四处不见人,又找不到来时路,渐渐就急起来,这要是回不了屋子,明儿早上婢子进来伺候梳洗,一看床上没人,叫嚷出来——可怎么办?
然而王府如是之大,可怜嘉媛在平城住的不过是个三进的宅子,如何能与这里比,走上三五回没有结果就真的慌了,不知道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了湖边,双脚已经开始发软:怎么办?
也合该她运气,这当口不知怎的,竟听到一声梵音悠长——原并不大声,也就是在静夜里才听得分明。
只是在桥那边,嘉媛犹豫了片刻,还是踏上了玉带桥。
世安苑。
如果嘉颖和嘉媛,沉不住气的是嘉媛,那么元昭叙夫妻之间,按捺不住心情的就是袁氏了,卸了妆,还在喋喋与丈夫道:“想不到伯父家这么气派!”
“他封了王,哪里能不气派。”元昭叙闷声道,其实他也受了极大的冲击,只是在妻子和妹妹面前,却不好流露。
“那你,咱伯父会给你个什么官当当?”袁氏又道。
“这我怎么知道!”元昭叙道,“官是朝廷的,又不是他家的。睡吧,明儿总不好起太迟。”
袁氏却不肯罢休,叨叨又道:“他是个王爷,你是他侄儿,亲侄儿,他总不好让你当个队主、幢主吧,怎么着也该是个将军……还有二娘和七娘的亲事,要能个好人家,咱们就发达了……”
元昭叙不理她,翻了个身只管装睡。
那都差老远的事呢,伯父人都没见到,如何想得到这些。不过听了两个堂妹的排行,他也和嘉媛一样,多少心安了些。当初父亲与伯父结怨虽然深,要分开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进京前就打听过,伯父得圣人恩宠,多少还仗着这位伯母的势,要这府里,长成的男丁就只有二郎一个,却不是伯母所出,不见得最后就能袭爵了。倒是那个才长牙的堂弟……是个要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