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然是谢家人, 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也知道嘉语提起, 绝不是因为惊艳谢道韫的才华, 而是想她之后的婚姻。
在南朝, 王谢并称，有近百年，往来婚姻，不可胜数。谢道韫嫁给王家二郎, 算得上门当户对, 并不委屈。但要郎才女貌，谢道韫无疑是委屈的。叔父谢安见她闷闷不乐，曾经问过她缘故，她回答：“一门叔父, 有阿大、中郎, 从兄弟有封胡羯末, 想不到地之间，还有王郎。”
——嘉语是以她比谢道韫，叹息崔九郎不是良配。
其实嘉语想的还不是谢道韫此时的抱怨，而是后来乱起，王家子上不能卫国, 下不能保家。以至于谢道韫一介弱女子, 年老力衰, 直面贼子的长刀。嘉语推测崔九郎的后来, 怕是不会比王家子强到哪里去。
如果这一世, 战乱如期，恐怕他没有庇护家的本事。想到这里，嘉语忍不住问：“……定了吗？”
“差不多定了。”
“还……能改吗？”
谢云然低声道：“之前……我已经拒过一次。”她的是拒绝子。即便人才出众，又深得长辈器重，也不等于可以无限次任性。谢云然自然知道其中道理，又自我安慰道：“崔家毕竟是大家，知礼，不会有太出格的事……平庸之才，也足够了。”
嘉语心中凄然，她忽然懂了崔七娘成亲那的话。
大多数人，其实是没有选择的。譬如绿珠，譬如那个最后流落崔家的歌姬，她们最好的年华里，谁知道发生过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命阅随波逐流，春光换了暮色，总是悲戚时多，欢喜时少。
——崔七娘要那一刻欢喜，有什么错。
她只是碰到了一个人，她只是想要欢喜得久一点，那也许是不合规矩，也许并没有长地久，但是也好过一生，郁郁终老。
嘉语叹了口气。只能往好处想，如果没有战乱，就算不好，也能勉强度日，勉强到老，谢道韫和王家子可以，谢云然和崔九郎也可以。总好过落进皇宫里，在皇帝与太后之间，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正要再开口话，忽听得桃林深处，少女娇嗔：“……你就哄我罢，难不成你和三姑就当真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恁地耳熟。
嘉语和谢云然几乎是同时止住了脚步：听人阴私，可不是君子所为。心照不宣就往后退。
年轻男子的声音，懒洋洋地道：“你又胡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