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熏香,芬芳满室。嘉语闭着眼睛享受这一仟—还是洛阳好,不对,还是家里好,哪儿都没家里好。
劫后余生,莫过于是。
到沐浴更衣毕,休息过,宫姨娘又带了红豆糕来,余温尚在。一闻就知道,是宫姨娘亲手所做。宫姨娘拉着她细细问一路行止、冷暖,嘉语试探着:“……姨娘,表姐还在宫里没回来呢?”
“是啊。”宫姨娘忍不住埋怨,“她倒好,在宫里吃香喝辣,睡得安稳,我当初叫她好好看着你呢,别叫人欺负了,她倒好!”
嘉语:……
要是让宫姨娘知道欺负她的不是别个,正是贺兰袖,该做什么感想?
“王妃和六娘子也没有回来。”宫姨娘。
“大约是要等父亲去接。”嘉语。
宫姨娘“唔”了一声,嘉语想起宫姨娘和父亲的关系,也多少有些尴尬,只道:“会连袖表姐一起接回来。”
“姨娘不担心。”宫姨娘。
嘉语看了宫姨娘一眼。宫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一辈子就守着她们兄妹三个,结果昭熙横死,姐妹反目。
后来。后来周乐带她回洛阳,厚葬宫姨娘。倒是听侍婢提起,当初萧阮南下,贺兰袖原本是要带宫姨娘走的。
“那……为什么没走?”嘉语问——她心里未尝不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宫姨娘,”那个侍婢是苏木还是苏叶,嘉语也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她仿宫姨娘的口气,颤巍巍地,“‘我老了,不中用了,就不去那么远了。阿袖,你……你能不能和王爷,带三娘走?’”
“贺兰娘子大怒,”侍婢,又学了贺兰袖的口吻,“‘你就念着她、你就知道念着她!到底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到底她是你女儿还是我是!’”
“宫姨娘就怯怯地:‘阿袖,三娘可怜,爷娘都没了,哥哥也没了,你们都要走,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以……’”
“贺兰娘子大哭,:‘她是没爹没妈,我倒是个有爹有妈的,怎么他们又叫你姨娘呢!’”
“然后呢?”嘉语问,她没见过贺兰袖哭,原来她也会哭,她想。
“然后贺兰娘子就走了。”侍婢,“只留了我们几个伺候姨娘。”
其实不止贺兰袖,如今嘉语也想问,到底她重要,还是贺兰袖重要。但是那之于宫姨娘,恐怕就是手心手背,心与肝的区别——是叫她挖心还是剜肝呢?嘉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