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院之外,栓子一个人躲在高墙的阴影里,腊黄的脸色几乎和斑驳的黄泥墙融为一体。
耗子应该进去有一会功夫了吧?他几乎可以想见此刻院内的情形:
半人来高的荒草里,一个孩子如小动物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前进。要不了几步,他就会看见那个井台,然后被地上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子耀花了眼。他弯腰去捡拾金锭,井里边潜伏的妖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攻击……
栓子想的投入,连微风吹动他的头发,搔动着他的额头和耳后,他都浑然不觉。
奇怪,那声低呼怎么还没出现?难道耗子是被那妖兽直接拧断了脖子?
虽然他不愿去想这些惨状,但他却不得不竭尽全力的想象和预期。因为任何预期不足,导致自己受到惊吓或发出任何声响,那么下一次变做干尸的就会是他!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栓子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溻湿了。他再次想象一下那干尸的模样,握紧了袖子里藏着的剔骨尖刀,慢慢推门进去。
大门里,耗子煞白的站在那里,把猝不及防的栓子吓了一跳。
“耗……耗子?”他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完全不敢相信耗子的完好无损,“你……你没事儿吧?”
“要死了……要死了……”耗子目光呆滞,连说出的话都莫名其妙的叫人感到寒毛直竖。
“怎么了?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栓子确认耗子没死,一把把他拽出门外,然后才双手固定住他的肩膀问到:“到底里边发生了什么?”
其实,栓子对里边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解脱了!荏无心曾对他说过,只要有人活着从这个院落里走出来,那他就再不必来为自家兄弟“送行”,从此离开咸阳,安安分分的过起波澜无惊的日子。
“栓子哥,你说,这么多金锭子,这一辈子我可怎么花完啊?真是要愁死了!”耗子回过神来,又回头看一看身后的院落,然后吃力的把自己的褡裢展示给栓子看。
一个褡裢挂在耗子纤弱的肩头,两头的两个口袋被金锭子撑的足足有西瓜大小。五六十斤的重量,也难为他是怎么负荷着出来的。
栓子看着耗子因微笑而越发暴露的门牙,心里一阵希嘘。他拍拍耗子的头,“谁还嫌自己的钱多么!随便花!想怎么花怎么花!把这人生前几年从没尝试过的滋味全都一一补回来!(也省得死时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