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衣飞金跟皇帝作对,都被衣飞石亲手收拾了,区区一个衣长宁,情分地位难道还能跟衣飞金相比?办了这么明晃晃的一件事,还指望脱身——指望衣飞石庇护着脱身——这不是纯傻蛋吗。
他心中又忍不住好奇,衣长宁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若说衣长宁是为他自己遮丑,莫沙云不信。一则事情岂会那么凑巧?二则娴郡主的夫婿,襄国公府的隐形世子,哪里需要不顾羽毛捞这一点儿蝇头小利?
※
城南别馆。
谢茂沉沉卧在榻上,隔帘放着一座冰山,宫人正轻轻摇扇,挥去室内暑热。
他一向睡眠好,轻易不会被惊动。此时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看着身边空荡荡的铺褥,想起衣飞石大约是心中不安,连夜清查安防漏洞去了。
陌途别馆,爱人不在身边,谢茂深觉无趣。眼看着离天亮还早,他翻了身,打算继续睡。
才刚刚侧卧着合上眼,谢茂就突然想起,上一回突然惊醒,他看见衣飞石偷偷地哭,再上一回突然惊醒,恰好捉住了潜入帝寝偷偷窥探他的衣飞石。
谢茂心中一动,披衣下榻。月光从窗外映入,屋内影影绰绰地飘着银光。
他没在屋内找到衣飞石,推开窗户往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廊下专注认真守岗的羽林卫,两个太极殿带来的宫人,提着一盏小灯,正在悄悄打双陆消遣漫长的守夜时光。
——谢茂当然信任衣飞石,信任羽林卫,不过,此行出门没有带御前侍卫,他就带了几个太极殿的宫人与羽林卫共同值守。确有互相监督的意思,也是为了保全。真出了什么事,互为佐证,就不会落入无法自辩的困局。
他忍不住失笑,看来是想多了。
正要阖上窗户上榻继续睡觉,门外服侍的宫人提灯进来:“听圣人吩咐。”
“不必了。”
“圣人……”
“何事?”谢茂很奇怪,太极殿的宫人都很规矩,哪有半夜找他说事的?
秦筝是近年新选入宫的内侍,跟着银雷学规矩服侍,银雷师傅交代得最多的一条,就是襄国公的事没一件是小事,顶顶上心,绝不会错。他鼓起勇气拦住要回去睡觉的皇帝,尽量保持声音不颤:“公爷在外院候着,劝不进来。”
果然银雷师傅说得对!秦筝话音刚落,就看见皇帝倏地停步,转身就朝外边去了。
四岸县从一开始也没想过接待比知府更大的官儿,城南别馆规制不高,屋舍也没有多少间。谢茂住的地方庭前就不甚开阔,穿了过堂再往前,就是秦筝所说的外院。地方也不很大,廊下悬着灯笼,守着护卫的羽林卫,庭前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安安静静地跪着,不知道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