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历经数番恶战,正是虚弱之时,根本无从回防,那自中州神京而来的一箭,从后背直刺脐下三寸丹田处,咒文之力登时扩散周身。
刹那间,丹田碎、武脉断,身形一晃在晃,连握剑的力气都无,找不到支撑,只能狼狈跪地,眼睁睁看着陪伴自己千余年的剑,自掌心滑落、坠入深渊底部。
当是时,除重宇深殿、高居王座的赵辜,无人知晓谢厌单骑下西南,入断海无涯;当是时,除神京观星台那台射日之弩,无物可在瞬息间,越千里杀人。
转念一想,便知何人所为。
武脉被废的刹那,痛也不痛?谢厌不太能回忆起了,但那一刻,是万念成灰心已死。
谢厌依稀记得,当时心里曾闪过一个念头:若那年离开东风一梦遥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不是赵家兄妹就好了。
但人生没有如果。
现在,谢厌用问“今日中午吃什么”的寻常语调问出那话,幻境里的赵辜一愣。
他只是幻阵抓取谢厌过往经历,所造出的一抹虚影,制造完成的那刻,他想法已定、行为已定,为的不过让入阵之人,永远留在阵中。
是以,这个赵辜知晓今夕何夕,今朝身处何地,却答不出谢厌所问的,更深层次的问题。
毕竟古往今来,入暮山幻阵也没遇见几个,会拿幻境当消遣、瞎逗乐的人,来者通常是一门心思闯关,见着幻象便提刀猛劈,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搅乱心境的玩意儿弄没再说,可这位,相当不同寻常。
于是幻境起了变化。
数息后,站在山石旁、衣袂起落的赵辜变成了躺在龙床上、虚弱不已的赵辜。
周遭场景亦有所改变,昼骤成夜,入目,是重宇长桥玉台,飞檐雕栏华表,星辉落满宫殿,廊上廊下、殿内殿外,灯盏煌煌。
大正十三年,神京乾元殿。
榻上之人年岁未老,鬓发先白,因了吩咐,近前无一人服侍;倒是远处,不知哪座楼宇中,妃嫔宫娥长哭不止,声声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