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朦胧中,有一双手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庞,温热而柔软的唇瓣轻若蝶翼地吻去了她的泪珠,他叹息着说道:“烟儿,别哭!哪怕这是幸福的泪花,我也不愿见到你哭!”
眼泪似乎掉得更凶了!她的心里涨满了酸涩与愧疚。纳兰容钰,这个深情若斯的男子,她注定要亏欠他那么多!她一遍又一遍地哽咽着说道:“纳兰容钰,你不要待我这般好……真的不要待我这般好……”
他却只是越发地心疼她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嗔怪地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烟儿真是个傻丫头呢!我既承诺过你今生今世只你一人,又如何还会再纳妾?你可知皇兄前几年便催着我娶妃,却被我一次次婉拒了?而你原如烟却是我纳兰容钰亲自去向皇兄求来的王妃?时至今**才发现,这些年来的游戏红尘,原来只为等你一人!”
这样深情缱绻的情话,若说安若凤听了心里没有一丝动容,那绝对是假的!可她此刻心里最关心的却是另一桩。抬头仰望着他的脸庞,问道:“那么,教你为难的另一件事到底是什么?”
旧话重提,纳兰容钰的俊颜上不由得又罩上了一层阴郁,剑眉微蹙。瞧着安若凤一脸的坚毅之色,他轻叹一声,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瞒不过她的了。“当今圣上的叔父,手握重兵的晋阳王于一个月前起兵谋反了!那段时**正在养伤,皇上时常召我入宫为的就是这件事。如今晋阳王的大军一路挥军北下,战无不捷。
皇兄不只一次地从朝中派遣大臣前往平反,然而叔父久居边关,又素来治军有方,是以晋阳王的军队骁勇善战更胜朝廷的军队十倍。那些个钦差大臣们都不是叔父的对手。如今前方战况吃紧,朝野人心惶惶,如果皇兄此时还不能派出一位能遏其攻势的将领的话,长此以往,局势必定会对我们相当不利!所以,皇兄的意思是……”
下巴一扬,安若凤示意纳兰容钰接着说下去。然而话说到这份上,答案其实已是昭然若揭。这一点纳兰容钰明白,她亦是心知肚明。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固执得想听他亲口说出。
歉然地睇了怀中清妍的女子一眼,他复接着说道:“如今朝中将才凋零,大臣中无人足以担此重任,是以皇兄的意思……是命我带兵出征!烟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必定能谅解我的是不是?”
大婚在即,纳兰容钰却说皇上命他领兵出征?可赐婚的圣旨已下,就连日子的定下来了。想来不会是婚事要推迟,而是新婚后不久他便要领兵出征了吧?新婚后不久便要扔下娇妻一人独守空房,莫怪他说是要委屈她了?怔忡了半响,她忽然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低低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其实按照云千歌原先的计划,取得龙凤宝玉后他便会派人来接安若凤回宫,而纳兰容钰届时若是不在王府中的话,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她本应当感到高兴的才对,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茫然得无所适从,殊无半分喜色。
看着安若凤骤然变安的脸颊,朱唇上的血色亦渐渐褪去,纳兰容钰蓦地心口一疼,声音发涩地答道:“军情紧急,大婚后的第二天我就得走。烟儿,你若是心里怪我的话,尽可发泄出来,骂我几句或是打我几下都是使得的。但你切莫将气憋在心里,独自一个人难受!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你,要教你受委屈了!”
青葱玉指缓缓抚上他黯然的脸庞,却随即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安若凤仰头冲他凄然一笑,泪无声地滑落粉颊:“容钰,我并没有与你生气!如烟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此去是为国建功立业,身为妻子的我只会以你为傲!只是战场上金戈铁马、刀剑无情,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呀!什么荣华功名你知道我皆不在乎,我要的只是你能平安归来!答应我,你会完好无缺地归来!”
“我答应你!一定会完好无缺地回到你身边!烟儿,便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只是难过教你这般的难过,为我掉了这样多的眼泪啊!”纳兰容钰轻叹着为她拭去泪痕,她如此深明大义,竟是教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战歌离人曲,纵是生在荣华富贵的帝王家亦是躲不过的呀!
此后的几日里纳兰容钰依旧忙碌于王府与皇宫之间,能陪伴安若凤的时间竟是少得可怜。他心中对此自是极为愧疚的,反倒是安若凤常常要劝慰他不必如此想,她和他来日方长。可没有人能比安若凤心里更清楚,她与纳兰容钰只有这几日的时光,绝无什么“来日方长”可言。倒是皇帝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这几日里不断地有赏赐给未来钰王妃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下来,一时间竟是多得教人咋舌!
安若凤原就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索性便全权交给了清叔去打理,而自己则整日锁在房间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秋儿等人只知主子整日地在忙碌,却不知道她其实是在秘密地准备着给纳兰容钰的惊喜。毕竟她亏欠了那个对她情深一片的男子那么多,她不能在心里分一点位置给他,却总得给他留下些什么东西做个念想吧!
四天的光阴一晃眼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安若凤穿上皇帝赏赐下来的桃红色湘水锦绣对襟宫装,绾起了一个如意高鬟髻,眉心处贴了一枚海棠花钿,脚上套了一双镶着珍珠的雪缎绣花鞋。盛装之下,铜镜里那个原本清妍若梨的女子光华灼灼,娇艳得如同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一时竟教人舍不得移开眼来。
在纳兰容钰的陪伴下,她带着秋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一路上风声呼啸,马车跑动时的“咕噜”作响声清晰入耳,安若凤紧紧地攥了一条寒梅素帕在手心,心里头似是装了一只小鹿般的七上八下。方才从宫里来王府迎她的小太监赔笑着说了一句,帝后会亲自到宫门口来迎如烟郡主进宫。
那小太监原以为帝后这般隆重的恩宠能教他讨得安若凤的打赏,不曾想却是适得其反,安若凤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变,哪里还有什么欢喜可言?一路上秋儿也瞧出了安若凤的面色不郁,只当她是舍不得与王爷分离。主子心情不好,做奴婢的自然也是不敢多说话的,是以车厢内静寂无声。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皇宫的城门口。纳兰容钰利索地跃下马背,信步走到马车前一手捞起帘布,一手扶着安若凤下了马车。还没等安若凤站稳脚跟,前方一道明黄色青龙翟鸟的御舆下,帝后二人远远地含笑携手而来,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皇帝朗笑着打趣道:“呵呵……三弟总算舍得将你这宝贝心上人送进宫里了么?算起来这还是朕与未来三弟妹的第一次见面。义妹且走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的模样。”立在皇帝身侧的皇后亦是一脸温和而端庄地微笑着,只是在夜色下,那样浅淡端淑的笑却似是带上了几分疏离与清冷,明眸滟滟生色。
“哈哈哈……臣弟与烟儿又如何比得上皇兄与皇嫂的伉俪情深呢?”纳兰容钰亦是笑得轻狂而肆意,他继而转头望向安若凤,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烟儿莫怕,我在这儿呢!皇兄叫你上前给他瞧瞧,你便上前给他瞧瞧就是了!”
纳兰容钰的这一番柔声低语莫名地抚平了安若凤心底的紧张与不安,低头温顺地应了一声“是”,她便轻轻地走上前去行礼道:“臣妹原如烟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吉祥,皇后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