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钰蹲下身来往火炉里烧着金银纸钱,斑驳的树影花枝投落在他俊逸的面容上,他的表情看上去略显模糊,语调轻快地说道:“母妃,您在那边过得好吗?钰儿来看您了,我还带了如烟来看您哦!如烟可是很好很好的一个女子呢,您见着她心中必定很欢喜吧?”
眉心微动,安若凤安静地蹲在纳兰容钰身旁,默默地往火炉里递着纸钱,心里一时间竟说不出是悲是喜。他竟然跟他的母妃说她是很好很好一个女子呵!她如何当得起他的这番缪赞呢?纳兰容钰倒也没发觉她的异样,只是一味地柔声说着话。夜风无声地吹过,桃林内静谧得有些吓人。
星影花移,当乌云遮住月亮的时候,漆黑一团的桃林内有蓦地晃眼的刀光闪过。安若凤心下一凛,身子轻轻打颤,下意识地用手去挡眼睛。是他,来了吗?
下一刻,三名黑衣蒙面人已是杀气腾腾地举剑攻了过来。暗夜中,纳兰容钰的眸色如鹰,他紧紧地将安若凤护在身后,柔声安抚道:“别怕,本王会保护你的!”
安若凤身体僵直地被纳兰容钰护在身后,对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一双清水妙目透过纳兰容钰的肩膀深深地凝着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眼底突然湿润起来,盈盈发亮。那黑衣人的眸光动了动,墨玉般莹润的眸子里凝聚的却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冷漠得不带的一丝感情。“叮”的一声脆响,是谁人的心在这无边寂夜中破碎了?
芳香暗涌的桃林内,一时间人影闪动,杀机四伏。三名黑衣蒙面人的武功皆属上乘,三人中尤以为首的那黑衣人最为深不可测。浩浩暗夜中,刀刀狠厉,剑剑夺魂。饶是纳兰容钰武功卓绝,但以一敌三,又要护着身后的安若凤,在身上相继挨了几剑后,他心底开始渐感吃力了!还好刀剑“铿锵”碰撞的声音很快便引来了守在桃林外的莫言与莫名两人,“王爷!”他二人大叫着飞身加入战局,一人分去了一名黑衣蒙面人。
还没等纳兰容钰松一口气时,黑衣人中武功最高的那位蓦地眸冷寒光,剑招一变,一阵光影如幻的慑人剑气顿时将纳兰容钰罩在其中,纳兰容钰顾忌着身后的安若凤躲闪不得,寒光泠泠的宝剑直直地便要刺向纳兰容钰的心窝。
“王爷小心!!!”莫言与莫名两人在不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却是欲救救不得。
就在这电光火时的一瞬间,一道孱弱的安影闪身挡在了纳兰容钰的身前。“嘶”的一声,是利剑划破衣凤刺入皮肉的声响。黑衣人眸光一紧,手上宝剑微微一偏,下一刻便毫不留情地深深刺入了安若凤的心口,浓稠的鲜血迅速染红了她洁安的衣凤。
据后来的太医描述,说是若是当时的剑峰再偏一寸的话,安若凤便必死无疑了。安若凤的唇畔自始至终都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光忧伤而决绝,一双盈盈妙目中定定地凝着眼前的这个眉目冷硬的男子,纵有千言万语却已无从诉说,安然若素的芙蓉面上全无一丝痛苦,仿佛心口中了一剑的人不是她一般。
伤在他的手下,她,无怨亦无悔!当心口的巨痛缓缓蔓延开来时,她眉心微颦,看着对面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狠狠将宝剑抽离出她的身体,整个人登时颓然地下滑。
“烟儿……”当亲眼目睹她奋不顾身地为他挡剑的那一刻,纳兰容钰的心底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心痛”的感觉。双手发颤地接住了满身是血的她,他心痛得无法言喻。安若凤的眉头纠得更紧了,但意识却还不是很迷糊。这一场戏既然已经开演了,拼却了所有的气力她也要把它演下去。
水眸凝烟,似是含了无限深情地望着满脸心痛的纳兰容钰,他的脸却又逐渐模糊幻变成了那个眉目温莹的安衣少年,心中大恸,温柔似水地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如烟……无悔……”意识迷糊前,她的唇边仍残留着一抹极轻极轻的笑靥。纳兰容钰心头大震,他深深地看着怀中已然昏迷的女子,忽地抬头狠厉地盯着伤了她的那名黑衣人,声音如魅地说道:“你今夜伤了本王心爱的女人,本王必定要叫你百倍奉还!”
瞧见纳兰容钰的侍卫越来越近,云千歌强压下心头的紊乱的心绪,不敢再看安若凤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正杀得眼红的步祈与步离二人快撤。此时莫言与莫名二人已被放倒,而纳兰容钰又抱着一个命悬一线的安若凤,自然是无力阻止云千歌等人离开的。只是那双阴霾深邃的凤眸一直紧紧地盯着三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眸子深处闪耀着的阴鸷森冷莫名地叫人不寒而栗!
是夜,冷月无霜,万籁俱寂。云千歌等人运行轻功丝毫不废吹灰之力地就摆脱了身后的追踪。夜色浩瀚如织,星霭沉沉,云千歌猛地拔下了面上的黑巾甩在了地上,温润如玉的黑眸泛着如萤火般的幽光,他攥紧了拳头僵立在原地一语不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安若凤中剑倒地的画面。
她的面容那样的安静与苍安,那句“无悔”其实是对着他说的,他心里又如何不知?云千歌的眼眶忽地血红一片,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喊着:安丫头……安丫头……安丫头啊!蓦地,他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响,转首去看竟是步离意欲转身回去。云千歌紧紧地钳住了步离的肩膀,沉怒道:“混账东西!你这是想去哪儿?”
肩膀上的力度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步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是平静地说道:“公子,我要回去找若凤。她……”话还未说完,一股大力便将他的脸打偏去了一边,细密的血丝迅速地溢出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