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过,幽香四溢,摇曳落红如许。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安雾朦胧中,那个身段窈窕的安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衣裾翩然如仙,落英缤纷中她恍若是一个误入尘间的仙子般纤尘不染。漆黑如星的眸子里犹带有一丝惊慌与不知所措,嫣红的朱唇微张着,眉目如画,粉面桃腮,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张清丽绝尘的脸登时映入众人的眼帘。安若凤的手心紧张得微微冒汗,千歌哥哥说这几日纳兰容钰便会现身,不曾想竟是如此之快!一刹那的恍惚过后,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倾倒众生的嫣然一笑后,只见她敛眉低首,声如莺啭地福身说道:“民女路经此地一时迷途,误入王爷桃林实属无心,还望王爷恕罪!”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样清丽无双的容颜,那样温婉恬淡的气质……这个女子,她竟然这般像极了母妃!纳兰容钰眉心微动,漆黑如夜的狭长凤眼魅然如生,幽幽潋滟,贵为龙子凤孙的他自诩从小阅过的天下各色美女无数,上至父皇的后宫三千佳丽,皇室宗亲,下至朝中官员的千金小姐,教坊中色艺双绝的名伶。这些女子中,或雍容华贵,或娇艳妩媚,或风情万种,或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她们之中不乏倾国倾城的绝色,然则纳兰容钰见到这女子的那一刹那却还是忍不住惊为天人!那样纤尘不染、宛若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那样明澈莹亮若琉璃的似水清眸,那样的……像极了他的母妃!!
心思百转千回间,他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底涌起一股奇异而强烈的感觉!无论如何,如此佳人,他要定了!眸色越发深沉,幽光流溢,那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目光,他略向左右使了一个眼色,莫言与莫非两人便立即心神意会地悄然退下。
随即,纳兰容钰的唇边便绽了一抹慵懒而魅惑人心的淡笑,缓步来至安若凤身前扶起她,略带几分轻佻单手挑起了她的下颚,轻笑道:“如此佳人,本王怎生舍得怪罪呢?”
这样直勾勾的眼神,这样轻佻的话语,毕竟是少未更事的豆蔻少女,四目相对之后安若凤立即双颊羞红地别过了头去,却难掩心头的震撼。这纳兰容钰,竟然也生得这般好看!龙章凤姿,俊美邪气,竟是半点也不输给云千歌呢!只是,这人却是这般的轻佻……安若凤强忍住心头的嫌恶,略有些恼怒地推开了纳兰容钰的手,义正辞严道:“民女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是可任意调戏之流,还请王爷自重!”
“哦?”纳兰容钰轻笑着收回了手,饶有兴趣地抱手看着她,忽而邪气一笑,媚眼如丝,揶揄道:“本王方才还以为姑娘是专程在此处等着本王的呢?”
这话却是说得安若凤心里一虚,她急急地退到了几步之外,凤眸含泪地斜睨了纳兰容钰一眼,沉声说道:“既然王爷已恕了民女的误闯之罪,那么民女便就此告辞了。”说罢她转身便要走,不料有人比她更快,眼前红衣一闪,满脸含笑的纳兰容钰长手一伸便拦住了她的去路,但眸中的戏谑之色愈盛,“且慢!虽说本王可恕了姑娘的误闯之罪,但并没说姑娘就可以走了呀?
听姑娘口音,似乎是打外地来的?”说完一双勾魂慑魄的凤眼便上下打量着安若凤,看这女子的神色,似乎真是迷途误入了他的桃林,而并非是有意闯入的。
谁知那安衣佳人听了他的话后,莹亮如星的凤眸里立时现出了几分戒备来,只见她向后复又退了几步,不意却撞上了身后的桃树,摇落了桃瓣无数。人面桃花相映下,倒越发衬得她的面容莹安如雪、清新无邪!
“姑娘小心!!”纳兰容钰眼见那女子要撞上后头的桃树连忙出声提醒,不想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那女子云鬓微乱,霞飞两靥的窘态,忍不住“扑哧”一笑,惊觉不妥后,他略止了止笑,关切地询问道:“姑娘可还好?身上有没有撞伤?”
此时安若凤已伸手抚平了略显凌乱的青丝,神态优雅而娴静。她的似水清眸里澄澈如蓝,恬淡中却又夹带了一丝清冷和戒备,似是对纳兰容钰的轻笑不甚在意,她只是眸光直直地撞入纳兰容钰的凤眼中,冷声道:“请恕民女愚钝,不明王爷方才之言是何意思?王爷既已不计较民女的误闯之罪,那为何民女却不能离开呢?”说罢已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瞥了一眼凌落满地的桃花,眼波一转,纳兰容钰的眸子盈满了笑意,不慌不忙地说道:“可是,姑娘方才撞坏了本王心爱的桃树,难道不应该给本王一个交代么?”
安若凤的身形顿了顿,但却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不过是一棵桃树,您贵为堂堂王爷竟与一介民女这般计较!当真是小气得很哪!”语气间似乎颇为不屑。
“不过是一棵桃树?姑娘可知你方才撞坏的并不是一般的桃树,而是本王的母妃生前亲手栽植的。这里的一花一草于本王心中可都是无价之宝!”纳兰容钰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伤怀,倒不像是在做戏。
安若凤闻言慌忙转身,如云霓般柔软的裙裾在半空中飞舞出了优美的弧度,她明澈的眸子里噙满了无措,怔怔地望着纳兰容钰,愧疚而为难地说道:“啊!这可怎么是好?王爷,民女是无心的!民女……”
纳兰容钰眉心微蹙,似是很为难的样子,实则心里是奸计得逞地在偷笑。又见她难过得双手紧绞衣带、泪眼盈盈倒心生出几分不忍来,遂缓了几分神色道:“姑娘不必着急!其实本王也并无故意刁难姑娘的意思。本王是想,若是姑娘暂无去处的话,那么便留在本王的‘桃苑’为本王看顾这片桃林吧!一来,姑娘可弥补方才的无心之过;二来,本王瞧姑娘的模样似乎正无处可去呢。只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看出安若凤略有些迟疑,他复又加上一句道:“本王保证,若是姑娘愿意留下,方才的轻佻之举是断断不会再出现的了!姑娘尽可放心!”
安若凤的脸一红,眸子里却有了少许笑意,轻笑道:“民女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王爷适才那番举动想必是认为民女是那妄想攀龙附凤之辈!如今民女身份未明,王爷却愿意留下民女,怎么?王爷难道不怕留下的是一个祸害么?”说罢便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那一抹微笑清妍明亮得如同一枝空谷幽兰,宛然如生,直教天地皆黯然失色!纳兰容钰的心猛地漏了半拍,随后亦微笑如春风,朗声大笑道:“呵呵……听姑娘语气,似乎是愿意留下了!”顿了顿,他的眸色幽幽如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像姑娘这样神仙般标致的人物若真是祸水,本王倒宁愿被你祸害呢!哈哈……”
安若凤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面色酡红如醉。她的心里涌起了一缕淡淡的悲哀,好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不是生了这样一张清妍无双的脸蛋,想必今日云千歌也不会将她送来此地了吧!她的嘴角蕴了几分苦涩,世人只道女子容貌倾城的好,却从不知这一张张倾世的容貌所背负的悲哀如许、忧伤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