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皱眉,目光慈爱的看着蔚蓝,“囡囡不知,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爹爹虽然自认有识人之能,眼下看着睿王也是个好的,可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尤其有三十万蔚家军在,成也蔚家军,败也蔚家军,这就是把双刃剑,若是睿王日后对你好便罢了,若是不好……”
不好的结果蔚池没说,这点他清楚,蔚蓝也清楚,“爹爹是担心镇国将军府重蹈镇国将军府的覆辙?”
蔚池微微颔首,“没错,倘若睿王事败,蔚家军的前路另说,事成,却也是另说。”
“女儿明白。”蔚蓝眨眨眼,心中难掩酸涩,这样的重担,无论压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即便是坚强如蔚池这样的硬汉,也难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尤其娘亲才因此过世不久。
她沉默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开口道:“爹爹真的过虑了,这事儿也是女儿点头的。”
她虽这么说着,可胸口却一阵闷痛,又思及今日在宫宴上出现的褚航,一时间声音不由得有些发堵,垂眸了一瞬,复又挽住蔚池的胳膊,轻轻靠在他肩上,缓缓道:“爹爹,您得这么想,这世间万物,并非亘古不变,唯一能不变的,便是这所有一切,每时每刻都在变幻:比如人心,比如四季,比如天气。又有佛语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的,未来心不可得。
睿王日后到底会如何,镇国将军府会如何、蔚家军会何去何从,这些对我们来说全都是未知数。一时说一时的话,也许我们眼下看着一切都极好,都是我们满意的,但下一刻,就会朝着与我们意愿相悖的方向发展,我们无法预料,甚至无法阻止,所以只需尽力而为,认真活在当下便好。”
这话蔚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蔚池听的。
在最初见到褚航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楚,震惊,欢喜、期盼、狐疑……但这些都不重要,只因为她的外祖母姓褚,因为镇国将军府眼下的处境、因为她与姜衍的婚约,而褚航出面为这桩婚约正名,她便是有再多想法,也分分钟被现实无情的打落深渊!
蔚池因为看不到蔚蓝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蔚蓝眼中的晶莹。
蔚蓝的话,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也脱离他原先对蔚蓝的认识。闺女聪慧通透本是好事,可此时的蔚蓝,聪慧是聪慧了,通透也通透了,却带着历经世事,并不符合她年龄的沧桑!
这样勘透世事人心的话,便是蔚蓝再如何聪慧,也不该是她这样年龄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试问,谁家闺女在十来岁的年纪,不是被父母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
也只有他家囡囡,才会因为他的缘故,过早接触到人性的黑暗面与政权斗争,才会说出这样老气横秋颇具禅理的话,怪道她对这桩婚事丝毫没有怨言!
蔚池只觉得心中钝痛,抬手揉着蔚蓝的脑袋良久无言。
车厢中有些沉闷,蔚蓝顿了顿,很快收敛了心神,扬起笑脸道:“爹爹不用担心,退一万步说,就算睿王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女儿也不傻,一定会好好护着爹爹与阿栩的。女儿现在能力不足,所以只能辛苦爹爹护着女儿了,等爹爹日后老了,便换成女儿来护着爹爹。”
蔚蓝说的都是大实话,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蕴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蔚池也知道蔚蓝有心转移话题,闻言不禁对蔚蓝更加疼惜,他心下一软,压下情绪打趣道:“怎么?囡囡就这般盼着爹爹快些老去?还说要护着爹爹,你拂云诀练得如何了?想要保护爹爹,就你现在的小身板可是不行。”
蔚蓝佯怒,瞥嘴道:“谁说女儿盼着爹爹老了?女儿不也就这么一说,总不能爹爹七老八十了,女儿还躲在爹爹身后吧?正如爹爹会护着女儿一样,女儿也自然想竭尽所能的护着爹爹。”顿了顿,见蔚池目光柔和满是宠溺,又依着蔚池轻声道:“拂云诀啊,这几日女儿太忙,还是没影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