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泰国的皇陵坐落在距离上京城一百四十里外的灵山。灵山呈南北走向,全长约三百余里,南高北低。南边是历代启泰帝王与皇后的陵寝,北边是诸皇子王爷的陵寝,至于的后妃们,不分高低,全都葬在灵山最北的尾端。
主仆二人的坐骑都千里挑一的好马,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灵山中段以南的山脚下。
此时已是暮秋,雨后的天空蒙着浅浅一层灰色,风吹浮云游移,绵绵起伏的山峦被秋色渲染得色彩斑斓,遥遥望去,竟是不比艳阳之下的浓稠瑰丽逊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巍然宁远。
二人在山脚下马,姜衍将缰绳扔给鸣涧便独自上山。
鸣涧心知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言,只沉默的接过,先将缰绳收拢系在一起,又打了个两长一短的响哨,见马儿撒蹄奔进林中各自吃草,这才提着轻功追上姜衍的步伐。
姜衍自小与罗魏住在凤栖宫,母子二人虽不得圣元帝宠爱,甚至处处受到打压冷待,但当时楼太后尚在,日子并不算难过;只圣元十一年秋楼太后薨逝后,母子二人彻底失了仪仗,后宫由谢琳掌权,日子才越艰难起来。
灵山对于姜衍来说,是既遥远又亲切的存在,遥远是因为自他去紫芝山之后,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到灵山,而亲切,是因为这里埋葬着他最亲的人,也埋藏着他心底唯一的记挂和温暖。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向前,通往山顶的麻石道路足有两丈余宽,姜衍注视着其上密密麻麻的黑白斑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始终记得第一次来灵山时的情景。
皇后葬礼举国缟素,那时候随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彰显着皇家威仪的仪仗队三叩九拜的走在这条道上,一路上哀乐声声不绝于耳。
谢琳为了磋磨他,吩咐宫女给他穿了最粗糙的麻衣,他被扎得又痒又疼,初春的天气乍寒乍暖,细雨中他穿着厚厚的麻衣被乳嬷嬷牵着手磕磕绊绊前行,明明周围全都是人,可他却觉得自己是在禹禹独行,他知道谢琳是想让他出丑,所以至始至终不曾哭闹。
如今路还是那条路,他仍然独行,可心中却不再无助害怕。
年幼时骤然失去母亲的惶惶不安,于他而言就如同一场跌宕起伏的梦,梦醒时他去了千里之外紫芝山,那里的平和安宁抚平了他心中的哀伤,那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仿佛也在四季的变幻中悄然消弭于无形。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他只是将仇恨埋进了心底的最深处,藏在无人能够窥到的角落,静静生长,兀自存在。就好似如今被他踩在脚下的麻石,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雨雪,依旧冷硬如铁,却又比铁更冷,即使是刀劈斧凿,也溅不起丝毫火花。
姜衍一路沉默,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幼时的日子。
皇祖母薨逝之后,他和母后在后宫之中迎来了最难熬的日子。谢琳先是寻着各种由头将忠心于母后的宫女嬷嬷残害殆尽,接着便开始安插自己的人手,外祖父那时已经病重卧床,舅舅罗荣官职不显,父皇对定国侯府极尽打压之能事,对谢琳的所作所为更是放纵默认,凤栖宫中缺衣少食,宫女太监们助纣为虐,冬天里大雪纷飞,他和母后连个火盆也拢不起,有时候连残羹冷炙都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谢琳仍然没能罢手,母后只不过短短几月就不在了。
初到紫芝山时,他因为连续半年食不果腹尤其瘦弱,三位师父心疼他,变着法的给他补身体,却最终因他体弱又毫无根基,天天被扔进药泉里泡着淬炼筋骨,这样的日子风雨无阻,直到他八岁时才被大师父带上了临渊峰开始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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