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躺在床上, 哼唧着等御医过来开药健胃消食,贾蓉灰头土脸的被侍卫拎回来, 趴在贾赦床边,垂头丧气道:“没得行,他老人家不肯回来。”
贾赦不满:“你没说是我叫你去的?”
贾蓉扑棱扑棱袍角上的雪沫子,头也不抬的模仿贾敬的口吻道:“说了,但祖父他老人家说‘你的话他用不着听’。”
贾赦怒目:“你个没用的,蔷儿你去, 我就不信今天‘请’不回来他了。”
贾蔷躬身道:“只怕侄孙去也没用, 若是方便, 您老人家写一道手令,侄孙带着去也好不辱使命。”
贾蓉顿时叫起来:“那为什么不给我写, 叫我白跑这么一趟。”
贾赦拒绝道:“不写,你爹把我撑得都动不了了, 我还给你写手令?立马滚着去,这是口谕。”
贾蔷劈手薅起贾蓉:“哥,走吧, 有难同当。”贾蓉拒绝的话被衣领勒在了嗓子眼儿里, 含泪再次上马。
贾敬一身道袍外裹着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 大踏步走进多年不曾涉足的祖宅,一路直奔自己曾经居住过的上房。彼时, 为了迎接贾赦大驾, 贾珍早已命尤氏将上房装点的金碧辉煌——袭地铺满红毡, 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焚着松柏香、百合草。正面炕上铺的是崭新的猩红大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黑白分明的扎进人的眼里,一根杂毛都不掺。贾赦就窝在那上面哼哼着,贾珍殷勤捧着酸梅罐子站在一旁。
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烧的火炭热气腾腾的,却白白放着,根本没有人去坐,所有人有志一同把贾赦围的犹如众星捧月,贾敬见状,不屑的皱起眉,“啧”的一声,一拂尘抽过去,正正好好甩在贾珍脸上:“畜生,眼睛瞎了吗?”
贾珍撇了酸梅罐子去拜他爹,结果没等靠近,又是一拂尘抽过去:“一身世俗烟火气息,别脏了本真君的衣袍。”
贾赦气哼哼道:“元妙真君好大的架子,寡人请你还得三番四次的,怎么着,嫌弃寡人俗?就你清高,要是没有庸俗的寡人派太医去看你,你这会儿早登极乐了吧。”
贾敬老脸一红,吃错丹药险些丧命是他的痛脚,所有人都体贴的避开了只有贾赦日常挂在嘴边,这种对比越发显得太上皇那张多年不曾仔细端详过的美人脸可恶了——更可恶的是,十年不见,这张脸居然还是十年前的模样,甚至于剃掉了胡须之后,莫名的越发倒退了十年,给他一身凤冠霞帔,简直可以去冒充谁家的新娘子了。
又是一拂尘抽在贾珍脸上,老羞成怒的元妙真君低吼:“你非要把我找回来就是羞辱本道长的吗?”
贾赦老神在在的回道:“本来不是,但现在觉得还挺有趣的。”贾珍冷汗涔涔夹在两位重量级人物中间,非常想拔腿逃跑却不幸酒色过度,气虚体弱,腿脚无力。贾蓉和贾蔷早在贾敬进门之后就第一时间飞奔回自己的队伍之中,尽忠职守去了。
贾敬又想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再好的修养看到贾赦也会全部作废,暴躁的道长大人很想像多年前一样用戒尺敲贾赦的头,但是这不行,对方已经是太上皇了,这么做很容易被当场是行王刺驾,他是跳出红尘了,但是还有儿子孙子一家子人呢,他不能冲动,要冷静。
根本冷静不下来!
贾赦不知道自己尊贵的额头刚刚逃过一劫,还在那里努力刺激敬大道长:“你说说你,修道修了这么多年,修出个什么成果来?你是得道了?还是飞升了?什么都没成吧,最后还差点儿吃错药吧,还得我派人去救你吧,呵呵,趁早砸了炼丹炉回家抱曾孙算了。诶对了,你知道不,我有大胖孙子啦,哈哈,再也不用舔着脸管你借蓉儿抱,你还不肯给了……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