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心身子转向又黑又大的石头,黑曜石般的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她似模似样地把双手合十,鞠上一躬,口里快速地说道:“菩萨庇佑,菩萨庇佑,千万不要让娘发现,等他们再出去,我又回来把花送给您。”
穿像个红毛球般小女孩,故作大人姿态,却没想到身子都躬不下去,令人看上去别扭极了。
梼杌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只不过,他虽则在笑,但是两颗黑而且亮的瞳神,终是阴气森森地,在放射怕人的冷光,并且那冷光,聚在他的笑容周围,看起来就像是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凄寂味笼罩在那里。
这个午后,仿佛有什么如同花苞一样,在梼杌的身体里,幽幽地,一点一点绽放。
小女孩灿烂地笑着,当房门外的光照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就连梼杌也无法形容的美感;不是人美,也不是阳光美;但是梼杌的心都为之颤动。
又是一个转身,小女孩快跑出祠堂去。
梼杌一动不动地望着小女孩离去的方向,她走了多久,梼杌就望了多久。
直到暮光四射,夜晚吞噬了一切。
这个冬天奇冷,却不下雪。
梼杌没有注意,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常常在无意识地等着,等着那个说要再来的小女孩回来。
好像这个宅子里的人全都粗心大意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每天,在男主人过来供奉过后,这间祠堂的大门都会自己打开。
因为梼杌觉得,也许小女孩某一日看见这门开着,说不定就想起她曾经说过要回来的话。
梼杌坐在黑暗中,看见女孩窗台上的大金菊一直开着,女孩来来回回掐下过好几夺花;然后金菊开始枯萎,慢慢干枯,最后变成一把干枯团子,风刮得大时,那把干枯团子掉得干干净净,于是那盆花也被人抱走了。
一场偶然的相遇,对于那个活波灿烂的小女孩来说,只是一次意外,也许她都不会记得,可对于梼杌来说,那却是无边黑暗中的一束光,是救赎,也是热闹。
他独自在人世间行走了太长太长的路,就是石头,他也沾染太多烟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