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道:“知道,小时候我也玩过,好玩。”
黑炭道:“跟你说话真是吃力,难道只有小时候才觉着蛐蛐儿好玩?其实,人长大了,才真叫好玩呢。富商巨贾,纨绔子弟,酷爱赌斗蟋蟀,一盘下来,少则白银几十两,数百两,多则上万,每年的九、十两个月,是斗蟋蟀的旺季,杭州道上人全知道,要想长胜不败,赢个盆满钵满,就得找岳王路‘名蟀堂’的黑炭,他是蟋蟀精投胎的,手里有名贵品种,蟋蟀将军。你想想,若是老子没几手绝活,怎么在道上叫得响名头!若是老子手头没有硬货,怎么在道上能混个人模狗样!”
黑炭越说越来劲,两道眯缝眼里,挤出两道黑亮的目光,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可见他整个人已融入此道。
柳三哥听得出神,原来小小蛐蛐儿,还有大学问呢。他问:“黑炭哥,后来呢?”
黑炭怒道:“癞蛤蟆是岳王路的地痞王,平时,老子让着他,按时交纳保护费,从不拖欠,只求平平安安做生意,混口饭吃。前些天,癞蛤蟆带着一帮混混,闯进‘名蟀堂’,要抢老子的一只极品蟋蟀,老子不给,双方动了刀子,老子手快,一匕首扎进癞蛤蟆心窝,倒地死了,鲜血喷了老子一脸一身,当时,杀红了眼,握着滴血的匕首,吼道‘不要命的,上来。’癞蛤蟆手下的混混,见死了人,傻眼了,一哄而散。就这么的,老子进来了。”
“为了一只蛐蛐儿,值么?”
“啥?那可不是寻常的蛐蛐儿,铁头蓝背蟹壳青,打遍天下无敌手,价值三万两白银哟,卖得好,还不止。”
三哥道:“啊,真的?”
黑炭道:“骗你不是人。”
三哥道:“是嘛,不过,死了人,事情总不好办吧。”
黑炭道:“赫,有啥不好办的,癞蛤蟆平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邻里街坊恨之入骨,联名上书,保老子出狱。老子又让弟兄们多花点钱,上下打点,打通各道关节,真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算把事情摆平喽。如今,有人传话进来,说是杭州太守判定癞蛤蟆抢劫杀人未遂,遭事主自卫反抗,不慎丧命,证据确凿,死有余辜。哈哈,听说,老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能出去喽。”
柳三哥道:“恭喜恭喜。”
黑炭问:“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也是犯了命案?”
柳三哥道:“没有啊。”
黑炭道:“我不信,死牢不是常人能进得来的。”
柳三哥道:“唉,说起来气死人,有人举报我是柳三哥,你看看,像不?”
黑炭乜斜着细眼,上下打量了三哥一番,道:“不像啊,不对,有点儿像,总的来说,不像。”
柳三哥已做过微易容,看起来,自然跟通缉令上的画像,大相径庭,他嘟哝道:“你要是杭州太守就好啦。”
黑炭道:“哈哈,太守?老子可当不了,也不稀罕。老子稀罕的是蛐蛐儿,老子是蟋蟀太守才差不多呢。唉,这次,水道算是发极啦,贴出巨额悬赏通告,捉拿杀父仇人,各地的举报者,想发财想疯啦,反正举报又不要钱,错了,说过算过,没关系。要是举报对了呢,呵呵,这辈子就全有啦。小老弟,别怕,抓错的柳三哥,又不只你一个,就老子所知,杭州就有七八个呢,急啥,太守见你不像柳三哥,自然会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