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管家管统丁,用怡亲王自己的话来说,信他胜过信自己。这,也许是怡亲王事后没有杀他灭口的原因,在猫头鹰胡大发看来,怡亲王犯了个大错。
管统丁的外号叫铁血忠勇,都说管统丁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会不会吐出雇凶杀柳的真相呢?土地公公楚可用说:难。
胡大发不信邪,他见得多了去了,多少心狠手辣、皮厚骨硬的江洋大盗,到了审讯大堂,一旦大刑伺候,皮开肉绽,还不都是鬼哭狼嚎,只求速死,关键是千万别动刑动过头了,一动过头,把人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须得掌握火候,文火煎熬,变着法儿伺候,看他能熬多久。到头来,还不是要他圆就圆,要他方就方,即便是一等一的好汉,也过不了刑讯逼供这一关,还能犟到天边去呀,真是的。
刑讯之下,何求不得。胡大发坚信不移,关键要看你火候掌握得好不好了。
一旦管统丁画押招供了,至于怡亲王嘛,你招也罢,不招也罢,都无所谓了,雇凶杀柳的真凶就是你了,老子可以圆满交差了。
巨石砌成的地下室,便是捕快总堂的刑讯室,阴森潮湿,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四根巨烛,将地下室照得雪亮,地下室的两壁,陈放着各种刑具:站笼、皮鞭、棍棒、铁链、烙铁、夹具、钉板、剔骨尖刀等,不一而足。刑具上几乎都沾着斑斑血迹,那血腥味,多半来自于这些沾血的家伙。
刑讯室嘛,就要有这种阴森可怖的气派。
宽大结实的审讯桌后,猫头鹰胡大发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惊堂木,拧着眉头,想着心事,他的左边坐着吴春明,右边坐着书记员,三人静候着管统丁到堂。
刑讯室的正中,有只火炉,烧得正旺,吞吐着幽蓝的火舌,火炉上放着烙铁,烙铁的头子,烧得通红,烧得像是将要熔化的两团红艳艳花朵。
四名行刑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胸前毛发蓬松,前胸后背及双臂上,纹着呲牙咧嘴的怪兽,或手执皮鞭,或手执水火棍,威风凛凛地站在庭中,活像是四尊地狱里的夜叉。
已派人去死牢提管统丁了,怎么还不来?办事拖拖拉拉,成何体统,正想发作,听见锵啷啷锵啷啷的声音由远而近,想必是管统丁拖着脚镣迈步而来。
少顷,楚可用、罗阿娟与几名捕快押着一个人进来了,押进来的人,竟然穿着狱卒的号服,楚可用是怎么搞的?老子要他去带管统丁,却带着这么个人来了,莫非吃错药啦。
胡大发的眼尖刁得很呢,要想在他眼前耍花招,连门儿都没有,管统丁左脸上有一道刀疤,而这个人没有,管统丁长得颇为高大,这个人却是个中等身材。正在他满腹狐疑之际,楚可用道:“胡头,管统丁死了。”
胡大发“霍”地站了起来,问:“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楚可用道:“这个人叫尤一天,又名‘左奔’,曾与管统丁为一伙,是雇凶杀柳案的经办人,后反目成仇,今晚,他掠入獄中,点翻了一名狱卒,扒下号服,自己穿戴起来,冒充狱卒找到了管统丁的号子,又将号外看守的两名狱卒点翻了,取下钥匙,打开牢门,把管统丁杀了。”
胡大发一拍惊堂木,喝问:“胆大狂徒尤一天,擅闯牢房,杀人灭口,罪行败露,该当何罪,用心险恶,必有阴谋,本官奉劝你一句,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否则,本官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弟兄们,大刑伺候。”
四名行刑大汉齐声吼道:“大刑伺候,从实招来。”
胡大发冷笑一声,道:“尤一天,想必你是怡亲王事先安排的杀手,是为怡亲王杀人灭口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