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与案情有关的东西,该留的留下,不该留的,全让他儿子带走。”
“是。”
瘦猴对吴春明使个眼色,吴春明暗中跟了出去。
捕快来到门房,汤老九的儿子汤怀恩,三十来岁,是个胖子,腆着个大肚子,苦着脸,与几个帮工在冷板凳上枯坐。捕快道:“姓汤的,跟我去停尸间领尸。”
汤怀恩连声道谢,上前塞上两锭银子,捕快也不推让,衲入袖中,汤怀恩带着几名帮工,跟着捕快,出了门房,沿着西墙根,走到总部侧院,推开院门,便见荒草枯黄,满目霜雪,北墙根下一溜平房,屋檐下挂着参差不齐的冰凌,平房分隔成十余间停尸间,捕快将正中停尸间的门打开,屋内两张板床上,直挺挺躺着两具尸体,汤怀恩撩开白布,认领尸体,果然是父亲与紫脸铁匠,见父亲腰带上依旧插着根尺把来长的黄铜烟杆,心里一酸,由不得流下两行泪来,他将白布照旧盖好了,收下捕快递来的遗物,无非是钱包、斑指烟荷包、火折子之类的杂物,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呼喊着父亲与赵铁匠的名字,指挥帮工,抬起两具尸体,出了停尸间。
一路哭喊着:“爹,铁匠,走好啊,迈门坎,出门啦,右拐弯,小心路滑,爹,铁匠,走好啊,……”听着让人心酸。
捕快打开侧院边门,道:“好走。”
汤怀恩千恩万谢,揖别捕快,叫来车马灵柩,回归家中。
西城汤老九的宅第坐落在城东的龙兴街,汤老九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宅第自然颇为体面,四进三十六房,是气派的大户人家,汤老九娶有三房妻室,十余个儿女子孙,父母健在,儿孙绕膝,又有十来个女仆男佣,操劳日常事务,平时,居家过日子,就分外闹腾。如今操办丧事,当然就更隆重了,怎肯落在人后。
大门口早挂满了花圈、幡幛、挽联,鼓乐手身着孝服,击鼓吹奏哀乐,迎接汤老九与铁匠魂兮归来。
紫脸铁匠叫赵大功是个忠义之士,光棍,丧事自然要由汤家来办了。
管家姓顾,名四哥,红光满面,微微发福,披麻戴孝,站在大门台阶上,迎来送往,接待着前来奔丧的亲朋好友。
当汤老九与铁匠的灵柩,由八名身着丧服的壮汉,抬下马车,缓缓进入汤府大门之际,立时哭声响起,震天动地,鼓乐齐鸣,幡幛飞扬,好一番哀荣景象。
灵堂设在前厅,正面供奉:西城汤老九灵位;侧面供奉忠仆赵大功灵位。
供桌上摆放着三牲祭品,鲜花果品,烛火氤氲,香烟缭绕。请来一班做超生的和尚,坐在供桌两旁蒲团上,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来吊唁祭拜汤老九的亲朋好友及帮中弟兄络绎不绝,汤府两旁停满了马车、驴车,马匹与轿子,尤其是帮中弟兄,都是江湖人物,高低胖瘦都有,服饰不拘一格,奇形怪状,十分扎眼,便有许多闲人在大门外围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擎着只花圈,从一辆陈旧的驴车上下来,颤颤巍巍,杂在吊唁的人丛中,走向汤府大门,他就是易容后的络腮胡子袁金锁。
当走到管家顾四哥跟前时,袁金锁道:“四哥,门口便衣不少,擦亮招子,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