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已经成形了。当时的B超技术并不如现在这般发达,图片十分模糊,可是我依旧能看见他幼小的轮廓。
他已经七个月了,是个健康的男孩。
当时医生面色严肃的告诉我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我转过身颤抖的问她,她冲我摇头,用尽全身的力量,眼角都是泪:“小冰,求求你……救孩子……他是皓的孩子,我不可以伤害他……求求你……”
我也是下意识的摇头,移动床在过道中以极快的速度前行,我只能望见她眼中的凄楚和悲怆,努力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却是那样生涩:“姐……对不起……”
她一定明白,一定会明白,这一声对不起是因为我不可以舍弃她不顾,这一声对不起是我不可以亲手杀死我的姐姐。
她的脸色苍白的犹如鬼魅,似乎明白了我的决定,用自己残留的力量对医生绝望的说:“请……不要,用麻醉。”
她曾经是那样怕痛的一个人,可是她那样坚定的和医生说――不要麻醉。
我知道,她是想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亲手断送了那个生命。那是她最后能为那孩子所做的事,她想亲自感受那个生命离开她的痛苦,她想让那孩子明白她的痛并不比他少。
她明知道哪怕这样她依旧无法减少内疚和自责,可是她固执的近乎顽固的坚持着。
“小姐,麻烦你快点签同意书,时间很宝贵,目前的情况对病人的情况就会十分不利。”
我听见那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在我耳边不停说着什么,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大脑一阵空白,我的嘴唇很干涩,更加用力的握着笔想在保大人那一栏里签上我的名字。
“罗冰,求求你……救孩子……”
“救孩子……他是皓的孩子……”
罗雪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一阵阵传入我的耳中,我又开始犹豫,又开始踌躇。
医生仍旧站在我面前,我的手似乎失去了知觉,只能一动不动的死命握着那支黑色粗柄的钢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却始终写不出像样的字迹。
一阵急促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我望见满脸焦急不停喘着粗气的司徒皓正大声的像医生询问着罗雪的情况。
然后他一把抢过单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同意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大声的跟医生说:“救大人……快去啊!你怔在这里干什么?!我要你救活她,如果她死了,我让你们给她陪葬,你听到没有……快点去!”
最后那一句话是喊出来的,我看见他的脸因为急促的喊叫而涨红,看见他的青筋爆起,大声的对着那个被吓坏的医生一顿狂喊,拉都拉不住。
医生得到命令忙转身走像病房,我彻底失去力气跌坐在地面,喃喃道:“她说过要救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