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寰眸色一沉,反手一把揪住他衣襟,“怎么说?”
“湄沧江水一夜之间泛滥,一泻千里,虎跳峡被淹,成了蓄洪池!西路大军连同使团不知所踪,只怕……凶多吉少!这下你满意了?”
他咬牙切齿,又是一拳大力挥来,却在离君子寰的脸寸许之地戛然顿住,指骨被攥得咔咔作响,终是不忍,颓然落下。
“那姓顾的一家狼子野心,定然在同你结盟前便早已筹谋好了,湄沧江水早不泛滥晚不泛滥,偏偏在大军驻扎在虎跳峡口时决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合!他一面假意许你用陇西军牵制西路军,一面暗中做下此等卑劣之事,竟欲令西路军全军覆没,而他更不用费一兵一卒!
眼下姓顾的只需等候一个理由,一个令他们堂而皇之揭竿而起的契机,一旦他们真的撕破脸皮反出帝都,你以为姓顾的会轻易放过你?你们曾经密约之事定要被他们咬出来,到那时候,你想抢先动手,却还名不正言不顺,即便一举成功,你要天下人如何能信服一个逆臣贼子?”华庭轩一反往日的倜傥不羁,面目狰狞如一头暴烈的野兽。
君子寰闭上眼,良久不言。
就在面前人即将按捺不住时,他抬眸,眼底倏然掠过一丝精芒,几不可察,再开口时却依旧唇角含笑,温雅如昔,“走吧!”
他起身,执起案上水晶盏仰面一饮而尽,而后轻轻放回去,伸手拍了拍华庭轩肩膀,“三日后便是大婚之期,带你去看看我新修的后花园。”
半拖着犹在呆愣之中的华庭轩大步踏出水榭,身后,咔嚓一声脆响,水晶盏应声裂为四瓣……
消息传至朝中,褚帝非但不怒,反而异乎寻常的平静,一面下了一道手谕着工部纳贤治水,一面出人意料地称病免朝。
时值君相大婚之期将至,其人早已告假在府中筹备诸般事宜数日,偌大朝堂,一时竟无人堪当主心骨,径自乱作一团。
西路大军数十万条性命至今生死未卜,杳无音讯,连带着赫赫有名的“八绝将”亦下落不明,反观当今南朝最煊赫显耀的两人,一个深居内宫称病不出,一个闭门落户操办大婚,面对天灾人祸,情势严峻已然刻不容缓,竟似俱都与己无关,各自门前高高挂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陛下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工部送上举荐治水大员的名单折子全被他掷出殿外不说,六部正三品以上臣工更是一个不见,他到底想干什么?”华庭轩到底沉不住气,揪住君子寰袖子不放,非要问个明白。
君子寰神情淡漠,低头拾起案上一本书,随意翻了翻,“枉你自称聪明,连这也参不透么?”
他头也不抬,恍似全然不经意地笑笑,“他这是在等我……”
“等你?”
华庭轩扬声惊呼,心念电转,面色忽而一变,“难道他属意派你去治水不成?”
“你以为呢?”君子寰唇角轻勾,如玉面庞竟是笑意隐隐,只是那笑含一丝嘲讽,逆光下,半明半暗,颇有些意味不明,“我娶漪澜,背后多了邺郡华氏一脉支持,等于握住了南朝大半个国库,他怎能不忌惮?湄沧江靠近谁的地界?江水又缘何泛滥?我以顾命钦差身份前往治水,要面对的是谁?我走以后,朝中各方势力又将重归谁的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