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躺在榻上,太医令夏无且在给他挑着足下的水泡和老茧。
窗外新雪,阁中温火,难得的清闲安谧。
一切都似静止,除了夏无且手里蠕动的针和秦王敲打榻沿的手。
夏无且御前侍奉多年,最懂进退,一听谒者在外喊“太尉请”就嗖地收了针。
不收针这针就会扎进秦王脚底板,太尉一到,秦王肯定就躺不住。
果不其然,他腾身翻起,赤脚跑出去把尉缭迎进来,然后拽上榻。
君臣隔案对坐,一壶温酒,两双玉箸,细雪天正好小酌怡情。
“乌氏倮,牧马大商,从西域匈奴买牲畜马匹卖进中原,北方一线马匹生意几乎全是他的家族在经营!巴蜀寡妇清,朱砂行销天下,楚国王廷,齐国官中,乃至燕国术士都是她的主顾。寡人想跟他们谈笔大生意,但是心里没底。”
尉缭眼里闪着异光,拍案:“图!”
“来!早备好了!”
天下图志铺开在案几,南方水网纵横,北疆关山蜿蜒,君臣两个拿箸蘸酒指点江山。
“清夫人的朱砂就近销往楚国,她有一百余艘商船可沿长江而下直达寿春!但凡万户之城都有她的商铺!”
尉缭抚掌:“军中斥侯办不到的事,她的商队正好能办!”
“对!她的关系能直达楚国宫中!不得了!”
“还有乌氏!燕国和匈奴,他们的马队都能去!”
“是!寡人也这么想!问题是,这些商家有多大你知道吗?寡妇清一家就是一万人!这用好了能砸别人,用不好就砸自己!怎么用,难着呢!”
尉缭暗自沉思,指尖在案面上敲,足尖在榻面上抖,抖得夏无且想给他抓点药。
秦王见怪不怪,他早就习惯了。
缭抖腿的破德性是跟师父学的,老人家又把这臭毛病传给了清河,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