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芍和程小斧说话的功夫,临街的窗户外边儿传来伙计殷勤的张罗声,“大人您小心脚下……咱们凤来县城能逛的不少,您沿街下去,过了石桥就有个城心湖,湖边儿尽是卖小玩意儿的,但也都是凑趣儿的玩意儿,要买好的,您还是往街心去,那边有好几间铺子兴许能入得大人的眼。”
王芍听见声儿,走到窗前往外瞧。说话的伙计是福临客栈出来的,穿着短襟,衣角掖在腰带里,满脸的精神利落。
被恭送着往外走的是两个穿襦衫的男人,一个精干练达、身长挺括,一个配饰繁复,吊儿郎当。若这两人里有一个是韩度,王芍觉得以韩家的门风断不会把人教成后边这位的模样。
可若论穿着,前头那位穿的是质地考究但花纹简朴的袍子,腰间只挂了荷包和佩玉,清清爽爽老成持重。后边这位却是一身削薄的天青色长袍,腰上束着的云头腰封不仅挖出镂空的祥纹,还嵌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腰封缀玉,功勋贵胄以及世代官宦人家出来的朝官才有的尊荣。
如果前头那位是韩度,那他旁边这个一副纨绔样的官宦又是谁呢?
王芍站在窗前凝望,直到两人步上石桥,身影渐行渐远。
身边的程小斧忽然“咦”了一声,王芍回过神来:“怎么了?”
程小斧眉头却皱的紧紧的,目光远掷,盯着福临客栈旁边的一个小巷子,“我……好像看到你爹……哦不不不,是神医,我看到神医了。”
程小斧少见的露出仓皇的样子,王芍笑了,一边转头一边嗤道:“我爹又不是洪水猛……”
声音被水淹没了一般,转过头去的王芍下意识的抓住窗栏上的横梁,指甲瞬间惨白。
福临客栈旁边的窄巷口,柴胡正左右四顾,双脚无意识的跺着青砖,神情焦虑不安。巷子里相对而立两个人,一个长身玉立,是只着普通的衣袍都能尽显儒雅的父亲,他身边侧身立着一个女子,看不清样貌,穿着一件菖蒲色缎子裙,腰间系了一条月白腰带,衬得纤腰一束,极是婀娜窈窕。
最重要的,这女子用帕子掩面,肩膀一耸一耸,似是在哭,父亲右手伸到半空,竟是在踌躇要不要拍一拍女子的肩背。却不知忽然听到了什么,两个人齐齐朝巷口的方向转身。
柴胡不知什么时候折返进巷子里,更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擦了眼泪,反身走进了巷子深处,而父亲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过了很久才转身和柴胡一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