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大馒头。
是新鲜馒头,不是发霉的腐臭的变味的。
在黑暗中没人看到她的惊喜,她大口吃起来,长了这么大似乎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
她被噎住了,深呼吸,梗着脖子使劲地下咽,眼泪终于扑簌簌落下来。
她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盘腿在下,点起一根蜡烛,研磨写字。
从昨天下午开始默写以来,记忆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发不可收拾,可惜蜡烛燃尽被迫中断书写,但是夜晚的睡梦里满脑子都是关于师父和师父治病救人的场面,她采药、配药、制作丸药和给病人诊治时的唠唠叨叨——师父是真心希望她这个小弟子能好好跟着学,可惜自己太贪玩,又觉得西医比中医厉害,所以总是丢儿郎当地应付着——即使是应付着草草看到学到的这点,现在回想起来也足够她一辈子受益。所以她得全部写出来,然后慢慢整理,用于以后的治病过程。
此刻重新拿起笔,昨夜反复在肚子里思索过的情景,像流水一样往出涌,她飞快地写着。
蜡烛的烟雾熏得她直咳嗽——可惜啊,满纸的好方子,其中不乏祛痰止咳润喉养肺的,只是她身在这里,没有哪怕是一味药给自己吃。
加上她上次重病压根就没好,进了这监牢里又是饱受饥渴阴凉,感觉这身子有病情加重的迹象。
她知道其实没啥大毛病,就是劳累过度没有好好休息和进补造成的。所以也就不大在意,只是写一会儿就有些头晕眼花,这让她很沮丧,要知道此刻这种文思泉涌的状态实在是太难得了,她清楚自己已经彻底离开师父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到她身边聆听她絮叨、向她请教中医知识!所以这些满脑子清晰无比地翻涌的记忆,真是太珍贵太珍贵了!可能错过这个大脑发烧的良机,以后哪怕撞破脑门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好状态!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有些任性地坚持着。
可惜眩晕越来越严重——眼前的烛火在闪烁,字儿也一个大一个小,怎么也写不整齐。
要是有点人参就好了,嘴里含上参片,可能会好一些。
柳万为什么不来呢?柳丁茂究竟会不会在为救自己而奔走?
其实事情明摆着,案情已经明了,李明远知州也已经亲眼目睹了她的接生本事;也已经知道一尸两命的事,真的不是她的过失,即便在医术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没有哪个医院哪个医生会完全能保证每一个产妇和胎儿会百分百安全无事。
生死有命,这句话看似迷信,其实细想也有道理,一个人的命真的在骨子里,在一种冥冥中看不见的力量主宰下——其实她何尝愿意产妇和胎儿死亡!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个大夫愿意看到鲜活的生命花朵在自己手里凋残。
现在回味这个案子,知州为什么迟迟不再过堂,为什么不给她结案——估计是在等待,等待什么呢?肯定是柳家的反应。说白了,就是等着柳家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