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写了,又为什么要抹掉呢?那还不如不写呢!就像一个女人绣花儿,难不成绣成一幅,再拆掉一幅?那对着灯火熬夜绣花,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熬灯油,还有折磨自己的眼睛?唉,谁知道小奶奶心里都怎么想的!
哑姑反复在那里写,刚开始指甲不适应这样的磨炼,指甲缝疼,还隐隐地冒血,后来就不疼了,麻木了,感觉指头跟一根木棍儿没什么区别。
她反复写一个王字,反复写一个亚字,再反复写一个楠字。
写出来,望着它看一会儿,心里的某个地方在疼,疼得全身都在发软,都要瘫痪,整个神经在一点点变麻木。
好疼啊——那么高的楼顶,就那么推下去了,不疼是假的。
右手的中指早就磨烂了,血冒出一层,把字迹都淋湿了。她不管,继续写,毁掉一个血字,再写一个血字。一个一个都是从心里挖出来的委屈啊。
浅儿终于看不下去,噔噔噔回屋,又噔噔噔跑出来,手往哑姑面前一伸,“给!”
哑姑扫一眼,看到是一个手套,小丫头昨夜连夜赶着缝出来的,缝制得很结实。是浅儿专门给她的小奶奶戴着写字的,没有那么糟蹋手指的道理,手指的主人不心疼,她这在边上看的人还心疼呢。
“不用。”哑姑说。
浅儿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倔强的女子啊,认定的事情,就是你套八匹马去拉,她都可能不回头。
“你得用。”浅儿喊。激动,紧张,愤怒,心疼,她的嗓音都在颤抖。
但是,她没有退缩,而是踏上前一步。既然开了头,那就干脆把心里窝的话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吧。
“昨儿的血痂还没好呢,今儿又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你这么糟践自己的吗?心里有什么难受你尽管说出来啊,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这不是你的性格,不是你的风格,你一直都是爱憎分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什么时候你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