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胖大的身子横躺在一面扯掉席子的土炕上。正大声哼哼着,那个皮球一样的大肚皮直挺挺横在眼前,疼,干疼,一阵接一阵刀刮一般的疼,可就是不见孩子有个动静。疼痛难当,乔妈妈伸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撕就是一大把,她像个四角蜘蛛一样横叉着身子,大叫:“我生那个死去的头胎,不是这个样子啊,很快就生下来了,这一胎怎么这么难呢?是不是老天爷不叫我活了?要拿我的命呢?”
一个婆子血糊糊的巴掌捂住了乔妈妈的嘴巴,“你个猪狗婆胡咧咧啥呢,你安心生娃就是,胡思乱想啥啊你——”
乔妈妈杀猪一样嚎叫,“疼,疼死了,我要疼死了。”
另一个婆子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把香灰,冲了脏兮兮的一碗按住给乔妈妈灌,“这是庙里求来的,最灵验啦,喝下去送子娘娘自会保佑。”
呛得乔妈妈一阵咳嗽,闭过气去。
几个婆子手忙脚乱地灌水、拍背、扯着耳朵喊叫,有人拿了纳鞋底子的锥子扎人中。
乔妈妈悠悠地醒转过来,“娘呀,我要死了,我肯定迈不过这道门槛了——”
一个婆子摸着乔妈妈的大肚子,“不行啊,必须得请王巧手来,她知道的多——”
“阿福已经去了,为什么还不见回来呢?”
“阿福这丫头傻里傻气的,能干什么事儿呀,肯定是哪里出差错了!”
乔妈妈忽然一把抓住了一个婆子的手,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劲儿,狠狠地攥住了不丢,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恨不能把这只手攥成肉酱,疼得婆子嚎叫一声,另一只手啪啪啪打着乔妈妈的手背,可她攥住了就是不丢,婆子惶急无措,疼得钻心,忽然伸嘴来对着乔妈妈手背就是一口,鲜血四溢,乔妈妈昏了过去。
那只手才算是松开了。
几个婆子围着死过去的乔妈妈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施救。
锥子扎人中已经没有作用了,一个婆子赶忙去扎脚心。
一阵刺疼,产妇又慢慢苏醒过来。
一个婆子冲了半碗黑糊糊的东西叫喝下去,乔妈妈喝一口,哇吐出来,太苦了。
婆子觉得委屈,“我记得老人们都说难产喝这个好,苦得娃在肚子里呆不住就自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