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为她两只手都仔细把了脉,拈须沉吟片刻后,轻轻叹了声:
“……痴儿。”
轻轻两个字,在程曦听来只觉如刀子扎进心窝一般剧痛。
却听道真缓缓道:
“昨日你祖父来观中,与我说他有些后悔。”道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后悔……将你养得太过懂事。”
程曦一怔。
一股巨大的委屈排山倒海般自四肢胸腹涌上眼眶,瞬间化作水雾漫盈出来。
程曦狠狠揪住胸口衣襟,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却依旧遏制不住泪如雨下。
她将脸埋入手中无声地饮泣,肩头轻颤着,到后来渐渐控制不住,从一两声漏出的哽咽最终化成失声大哭。
什么家国大义、忠君节臣,这些她通通不在乎!
她只求家人平安康泰,只想看到祖父母安享晚年、母亲婶娘和嫂嫂们围在祖母身边谈天说笑,看到可爱的侄子侄女们无忧无惧。
为了这些,她甚至放开了容潜。
可是这大越章氏!
“先生……我好恨……”程曦抬起脸,面上满是泪痕与彻骨之恨。
道真满目慈悲地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叹了一息,道:
“先将身子养好。”
道真走后,王氏听说他为程曦施针放了血,三根银针扎在手厥阴心包经郄门穴上,足足放了满满一盏黑紫色的淤血。
这种粗暴的法子,太医院的人自然万万不敢对程曦用。
程曦自道真走后便沉沉睡去,面上却是这几日从未有过的安宁。
王氏放下帐子,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