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陆听溪不作声,淡淡笑道:“姑娘面前,我也没甚好隐瞒的。世子爷去年被拔擢为詹事府詹事的内情,我是知晓的,我猜也能猜到世子爷此前必是见过那阿古达木了,如今这话也不过随口一问——姑娘可是仍旧对我的身份存疑?”
陆听溪见四下无人,道:“世孙所言之事过于离奇,不存疑都难。我不甚明白,依照世孙所言,莫非真正的沈惟钦忽然魂归天外了不成?”
沈惟钦道:“姑娘大约也还记得楚世孙先前的诸般怪异举动。楚世孙三年前为其嫡兄暗害,身子大亏,醒来后就较之从前判若两人,学业精进飞快,也收了散漫性子,这其实是因为我的魂魄一直跟着他,导致他的言行举动受了我的影响,甚至字迹上也带着我的影子。楚世孙性情改易的时间跟我身死的时间相吻合,姑娘可以去查。”
“然则此事机密,楚世孙不敢轻泄,这也是为何先前在扬州时,姑娘瞧见那张护身符里的字条时,楚世孙百般遮掩的缘由。后来楚世孙为求解脱,时常往楚王府附近的金刚寺去,找淳寂大师求助,希望能帮我超度,早日投胎。”
“淳寂当时给他出了两个主意,一是以我生前最亲近之人亲手所绘的本人肖像做法,二是请姑娘本尊前往道场,但这两条都未得遂,姑娘也是晓得的。具体的,姑娘可去向淳寂大师求证。”
“至于我为何会在划伤姑娘之后忽然夺舍成为楚世孙,我也不甚清楚。我跟楚世孙似原本就有些渊源,不然也不会有这样一桩奇遇了。不过我觉着,主要是因着姑娘的血刺激了我。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纵结草衔环也不足报的,眼见着自己亲手伤了姑娘,自是心下震动非常。”
沈惟钦说着话,又看向陆听溪当初受伤之处:“姑娘的伤可好完全了?若姑娘意难平,我不介意姑娘也划我一刀。”当真掏出防身的匕首递与陆听溪。
谢思言冷眼看着。
沈惟钦言之凿凿,但他一个字都不信。他还是认为三年前赴京与左家议亲的那个沈惟钦就已经是沈安了。只是他暂时还没有证据。沈惟钦大抵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样说。
一推三六九,将黑锅扣在死去的原主身上,不过是怕陆听溪因着他先前诸般作为厌恶他而已。
不要紧,他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往后也没有。纸包不住火,谎言总会被揭破。
陆听溪避开:“世孙明知道我不会动手。”
沈惟钦却忽然道:“换了副皮囊,姑娘便与我生分了。若早知如此,当初我一定撑着一口气不死,好歹看到姑娘出嫁,如此也能给姑娘一份添妆,报得姑娘一二恩惠。只是如今姑娘这般态度,怕也不会收我的东西。”
谢思言将陆听溪挡在身后,眸色幽沉:“添妆就不必了,世孙届时来喝一杯喜酒就是。”
沈惟钦收了匕首,也不恼,笑道:“我那日一定特特拨空到场。”
沈惟钦走后,谢思言回身看向身后的少女:“还记得‘红颜弃轩冕’么?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表露出的那般良善。”
陆听溪微微点头,望了眼沈惟钦的背影。她此刻是真正相信沈安的魂魄在沈惟钦的躯壳内苏醒了。如此一来,谢思言倒是少了一桩麻烦。
谢思言想起小姑娘先前曾明确跟他表态说不喜欢沈安,但思及沈安在陆家八年里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终归是堵得慌,拽了小姑娘的手就要进竹林,却见杨顺匆匆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