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浅在虚谷离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当她想追上虚谷,让他至少放过剑雪时,已经来不及了,有人断掉了她的去路。
这些人显然是来送死的,只为拖延时间,拖到她追上虚谷为止。
当遍地都是尸体的时候,后来赶过来的王轻侯与她并肩站在这片既葱翠又枯黄的竹林中,已寻不到半点虚谷的踪迹。
那一刻,方觉浅失去了剑雪的行踪。
从此,她失去了剑雪的行踪。
她不知该对虚谷抱有何种情感才好,一方面她敬佩虚谷做得出这样的断腕抉择,另一方面她痛恨着虚谷要将一对无辜的情人推进死亡。爱不能痛痛快快的爱,恨不能彻彻底底的恨,黏稠的情绪像是连绵的秋日阴雨,腻乎得让人浑身难受,不干爽也不湿透,半干半潮间,一点点吞噬着爱恨黑白是非的边界,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交界不明
。
最可恨之处更在于,就算她去逼问虚谷,甚至杀了虚谷,也挽回不了什么,那根本是无惧死亡的人。
报仇?怎么报?杀一个两个人,就是报仇了吗?
所谓洪流之下的牺牲品,便是洪流之中的所有人,都是凶手,包括他们自己。
这样拉扯模糊的撕裂痛感让方觉浅痛得全身都在发抖,无处可以宣泄,郁积在心底不能呼喊也不能斩断的绵密撕痛,逼成了一股黑血,从她喉间一涌而出。
情,真的可以杀人。
“阿浅!”王轻侯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拥紧在怀里,抚着她颤栗不休的后背:“别倒下,还不能倒下。”
他明明是世上最会说情话的人,再平庸无奇的字句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带着缠绵悱恻,撩人心扉,偏偏他在此时不对方觉浅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