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渚刚松开的手又紧紧环住: “还冷?” 梁宜贞微微摇头,说话有些艰难: “你别费劲。我是中过寒毒的人,比你更知道寒冷的痛。 你本就没恢复元气,昨夜又被我再冻了一回。竟还要爬树么?” 梁南渚讪讪: “我想啊?难道还指望你爬树?” “不必爬树。”她轻喘,“你摸摸我的挎包。” 摸… 自打昨夜剥她衣衫时,无意触到她的肌肤。梁南渚再不能直视这个字。 虽隔着纱织中衣,可一旦回想,指尖到手臂瞬间发麻。 “快啊。”她催促。 梁南渚沉住气,好一晌才抖开挎包。 叮叮当当掉落,尽是奇怪的工具。 “用它摘果子,不必爬树。”梁宜贞朝灵擒爪努嘴,又朝果子轩眉。 梁南渚将信将疑,一抛一收,果然摘下果子。 野果的卖相不大好,所谓歪瓜裂枣,便是如此吧。 他在衣衫上蹭了蹭,递至她唇边: “吃。” 梁宜贞窝在他胸怀,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猫。 “同患难,一人一口。”她笑道。 梁南渚蹙眉。 这又是什么德性?!一人一口,像什么样子! “不要。脏死了。” 他别过头,有些吃力。事实上,自摘下果子,手也开始发软。 冻伤,远比想象的厉害。 梁宜贞撅嘴: “那我也不吃了。” 此举骄纵,搁在平日里,梁南渚定会把果子砸了。再说句“饿死活该”。 但此时不同。 能力所及的唯一的食物,她要与他分食,她要与他相携而行。 哧喀。 果子咬碎,又一番咀嚼。 “你吃这头。”梁南渚转过果子给她。 梁宜贞虚弱噗嗤,眼眶忽红了,只含泪咬一口。 野果的汁水在舌尖打转,很酸很涩,但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梁宜贞埋首在他胸膛,心头感慨万千。 自己还有机会尝出酸涩,真好。 还活着,真好。 还有…他陪你活着,真的,很好… ………… 一连几日,兄妹二人休养生息。 初时只靠附近野果充饥,但现在,梁南渚已能打些兔子、山鸡。冻伤依然痛,但并不是不能忍。 梁宜贞的毒也压下去大半,已能试着走两步。 这些日子,她就安安静静守在火堆边,等待梁南渚带回猎物,然后分食之。 树林时有暖风,树叶沙沙,绿油油的,令人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到忘了。 忘了他们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未走完的路。 火光晃晃,梁南渚扯下一只兔腿递她: “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吧?” 梁宜贞一怔,接过兔腿: “该找出路了吧。” 是走出这座森林的出路,也是日后重现人间的出路。 毕竟,他们现在是死人。 通常情况下,活人是不会在意死人的。他们只会对死人表达善意,即使这个死,是他们一手造成。 但…死人如果再死,就有些可怕了。 不会有人去追究死人的死。对死人而言,也就更危险。 梁南渚咬一口兔肉: “死不见尸,他们一定会继续寻。” 不论是柳荀,还是影门。 但谁先到,是个未知之数。 他们不能拿命去赌。 梁宜贞沉吟: “森林太大,说不定他们如今就在森林中,只是我们不知。” 故而,不能盲目寻找出路。 “大哥,”她凑前些,“我想…我们还是避一阵子。算着人都走了,咱们再出来。” 梁南渚目光落向她。 偌大森林,哪有可避之处? 她接着道: “大哥你看。此处群山抱水,草木葱郁。寒潭寒气终年不断,也可说是祥瑞仙气。 风水绝佳,必有大墓。” 梁南渚嚼兔肉的腮帮一顿: “草木葱郁?你眼瞎啊!没看见那圈枯草么?” 梁宜贞轻笑。这可是她的专业,怎会看岔呢? 她遂道: “正是这圈枯草,让我确定底下有一座大墓,还是不同寻常的大墓。” 梁南渚凝眉。 “这是障眼法。”梁宜贞抬手比划,“大哥仔细看枯草的形态。连绵起伏,盘山卧水,气势非常。” 盘山卧水… 梁南渚一瞬屏住呼吸。 他虽对风水易术研习不深,但也知道,盘山卧水,那是龙脉之气。 “大哥,咱们下墓吧。” 梁宜贞身子前倾,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下墓… 梁南渚心中喃喃,目光忽对上她。 她怎会懂下墓? 在川宁之时,她也下过懿德公主墓。那可以说是母女情深,特意现学的。 但此番呢? 风水绝佳,必有大墓…这样的话,绝非临时抱佛脚能说。 多少年的功底,才敢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难道她一直深藏不露? 那又是谁教的她?居于深宅大院,她又哪来的机会?怎会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中,梁南渚只觉眼前之人越来越神秘。 而这一切…是自她棺中醒来后。 “大哥?”她眨眨眼,“好不好嘛?” 梁南渚沉吟一阵,并不言语。 他如往日一样,从容扑灭火堆: “吃饱了么?该换地方了。” 这是他们这几日的习惯。每一日都要换一个地方,以免被人发现痕迹,守株待兔。 梁宜贞撇嘴: “换地方,还不如下墓呢!” 梁南渚蹭火星的脚一顿,负手俯视: “掘人墓穴,损阴德的!你梁宜贞有多少阴德可以损?!” “我又不盗墓。”她挣着脖子。 嘶…冻伤还是生疼。 “你别说了。”他神情严肃,“只要咱们不是走投无路,你就别想干这事!” 梁宜贞讪讪。 刚要开口,只听不远处传来人声。 “想不到,悬崖之下别有洞天。” “不是大人坚持,咱们决计寻不到的。” “那就赶快,定要赶在洛阳府的人之前。” …… 是他们。 来了,终于来了。 那个而后有红痣的男人,比他们计算的更早!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心脏一瞬提到嗓子眼。 不及多想,梁南渚一把扶起她,尽量更快。 但此时的他,拼尽全力也只是普通人奔跑的速度。与轻功了得的影门相比,无异于自寻死路。何况还带个她? 梁宜贞一把抱住他的臂膀: “你还在坚持什么?” 他拖着她前行,身后草木唏窣,脚步越来越近。 “不要命了?!”梁宜贞急得就要憋出泪。 命… 经历了严寒、饥饿、伤痛,在阎王殿夺回的命! 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的命。 一条承满了希望与期许的命。 梁南渚挣眼蹙眉: “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