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拘自出生以来, 见到的母亲或温柔, 或活泼,亦或是孩子气,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身为女性非常成熟的那一面。
除了最近这段时间,无拘发现奚娴变得有些多。
她比从前更贤惠温柔, 却也更叫他难以揣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都像是个比他大许多的贤者, 可是似乎……母亲并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她怀着身孕,甚至还会坚持陪着他一道抄书,相比起无拘而言,奚娴抄写的东西便有些一成不变,似乎父亲本身也只是希望那些东西, 能让奚娴消耗一些意志,故而逼迫她铭记。
于是无拘时常能看见, 母亲苦恼的咬着笔杆,秀眉微蹙起来, 丰盈而雪白的面庞看上去,宛若未曾及笄的少女。
无拘偶尔也会想,他要是要找一个妻子,一定得是个成熟的女人。家里有母亲这样孩子气的女性已是足够了, 父亲把母亲当作是个孩子, 那么他的妻子也必须那样才是。
可是躺在床边的母亲, 似乎一切都变了,她容颜憔悴而苍白,眼角斜落下透明的泪水,洇湿了丝绸软枕,一双漆黑的眼睛失去了灵光,就像是一个事故而痛苦的女人。
无拘慢慢握紧了双拳。
这样的母亲,很陌生。
他不喜欢。
……因为母亲很可怜吗?
不是这样的。
因为……母亲看上去不再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如果她破碎了,可能再怎么好好保护,都不会是原来的样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希望母亲还是那个像姐姐一样的娴娴,不是怀着父亲的孩子,却憔悴空对月,对人生毫无期望的女人。
无拘淡色的眼眸也变得空洞起来,忽而灵光慢慢回归,他用清脆天真的声调道:“娘……无拘隐瞒了你一些事,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奚娴顿了顿,闭上眼,泪水便流得更多了。
她过了很久才道:“是你父亲的身份吗?”
无拘慢慢眯起眼,却听奚娴道:“或者他应该被称作……父皇?”
无拘点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