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琛看罢一击掌,叫好道,“少溪写的好,吾辈御史言官,忠君爱国自当是用一支笔、三寸舌来针砭时弊,那些洋务派总说我们这些翰林、科、道言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口中虽有万言,胸中实无一策,坐议立谈无人能及,临阵退敌百无一策。”
“却不知,御史言官就是要站着说话,而政务官们就是要低着身子做事!”
张之洞一拍大腿,对陈宝琛赞道,“伯潜所言极是,我等谏官,职在讽议左右,以匡人君,谏诤封驳,诏令章奏。本就是检察百官私德,打击贪赃枉法之辈,倘若言官的话都不能说了,我大清如何官场清明!难道就任凭那些循吏、酷吏去祸害百姓,祸害朝廷?!”
一旁的张佩纶,倒是沉得住气,仔细揣摩了宝廷的诗后,问道,“竹坡先生最后几句,似在意指此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东瀛之事?”
“正是!”宝廷点点头,大声说道,“倭国对我大清,敢如此欺人太甚,全因总理衙门无能,北洋大臣无用!”
说罢,环视一周后,做为宗室贵胄黄带子的宝廷,口放豪言道,“区区一个倭国,就敢在我大清眼皮底下,如此肆无忌惮的吞并琉球,视我大清于无物,全因他奕訢误国!因他李鸿章怯懦!”
“要我说,总理衙门请各国评判公理,就是歪门邪道!还不如让北洋直接出兵,杀到倭国的京都,将倭国的皇帝绑到北京城里,给陛下和两宫太后请罪,这不就结了!”
“诸位,看看现在搞的这个公理评判,办的都叫什么事,总理衙门让西洋公使团团长出面主持公理,那个德国人倒也实在,话里话外的到是向着我大清,朝廷虽无见到实效,但这个德国人北京、天津和倭国的三地奔波,好歹也有份奔波的苦劳!”
“可是李鸿章请的花旗国的总统算什么,花了大把的平库银不说,居然请的不是现任花旗国总统,而仅仅是个卸任的!此等大事,他李鸿章就不知道请花旗国皇帝,来出面主持?!”
“吧嗒!”张之洞手中的纸扇掉落于地,张之洞见众人目光望向他,忙抱拳,正色道,“少溪兄所言,令人振聋发聩,吾辈楷模,楷模呀!”说罢,忙低身拾扇。
张佩纶砸吧砸吧嘴,面露尴尬之色,心道,“果然是系出玉碟,派分天潢,什么都敢讲,什么炮都敢放,恭亲王的名讳就这么直接称呼,也就是因为你姓爱新觉罗吧。不过,现在把火点到李大人的身上,我到是要想个办法,好好的维护李大人一二。”
陈宝琛与宝廷一向交好,做为北派清流的中坚力量,同为清流四谏中有名的青牛尾和青牛鞭,与宝廷说话,一向是直言不讳,“少溪,大谬也!美国只有总统,没有皇帝,何来请美国皇帝主持公理之说!”
“什么,没有皇帝?无君无父之国,怎能成大事!此等国家更是请不得,要请还是要请有君父之国来主持公道,倭国虽然不堪,但毕竟也是与我大清一样,是上有君父之国,让花旗国这等无君无父之国,来主持君父之国间的公理,本就是大谬之举!他李鸿章误国!”宝廷一拍面前的桌案,怒道,“待我回京参他李鸿章一本!”
“少溪,且听我一言!”打断宝廷发飙的是潘祖荫,潘大人虽然只是官居二品,但因长期兼任南书房行走,而且是编纂“治平宝鉴”的负责人,(这书被大清朝宫廷誉为与资治通鉴齐名的帝王术)。
正因如此,也只有这位在北京城内清流之中,最有声望的,现任的太子少保、刑部尚书潘祖荫,才能劝得住这位,唯一非汉人出身的宗室清流健将。
“少溪,前几日我收到北洋李大人的一封书信,送信的是恭亲王奕訢的亲信,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毛昶熙、毛大人。”潘祖荫一边示意宝廷稍安勿躁,一边看了看被誉为青牛(清流的谐音)领袖军机大臣李鸿藻,在得到李鸿藻的首肯后,朗声说道。
“在毛大人送来的信中,直隶李大人说,我大清与倭国公理评判之事已有眉目,德国公使巴兰德大人说了,此次清日公理评判,我大清占理,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