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站在窗牖前,望着他甲胄盈身的背影,一片片日光洒落在那黑红色的缨盔之上,闪闪发亮,仿佛寄托了某种希望,正自离他远去。他回眸看了一眼廊中的近卫,眼底的亮光又渐渐消沮下去,神色莫名有些黯淡。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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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贤堂中,曹操神色阴沉地听着一个小黄门的禀报。
“……小人在窗檐底下听到的就这么多了。后来两人说起图形暗记,却是在纸上观阅,小的就不曾瞧见了。”趴伏在地的小黄门瑟瑟发抖,生怕触了曹操的霉头,喏然而语。
曹操面色发青,沉默了良久,哼了一声,眸色变换不定。
“去拿好你的赏赐。继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有异动,立刻来告知我。”
小黄门忙不迭地谢了赏,跪礼而走,半刻也不敢多呆。
曹操的手指在胡床上捏紧,骨骼之间发出轻微的响动。面色沉到了极致——儿子,他的好儿子,他疼爱栽培的世子,竟然告诫朱灵,他料到刘备必会反叛,不要阻止,让他将那五千精兵带走!是为了证明他曹操是错的,只要不听他曹昂的劝谏,便会损兵折将,被人利用?……他竟然还想着联络那个刺客。可当真是他独一无二的子嗣啊!
曹操盯着案头的檀香,拂上额头,重重揉捏着。
“变了,全都变了。如此的居心叵测,不可揣度……早不是我那忠孝乖顺的子脩了。”曹操喃喃自语着,双眸越发冰冷。针扎般的刺痛煎熬着他的颅脑深处,使他眸色泛红。
他马上传了太医。在大夫到来之前,他只觉头痛欲裂,猜疑不断,满心都在怀疑着长子的种种异动,却并不担心刘备真的会带兵潜走。
他总是过分地相信着自己的决断。从不后悔,即便那决断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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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城行刺之后,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赵云才悠悠醒转。
他醒来的时候,帐中仍是一片浓稠难化的昏黑。
一个孤零零的火盆,摆燃在他视线难以企及的地方,血红色的火丝发出扑簌簌的虚弱声音。那炭火毫光,宛如天上的寒星。
帐里很冷,冰凉刺骨。
与从前那十几年间每一个寒冷刺骨的夜晚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