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其有甚心愿,小老儿赴汤蹈火,自当周全。”
五鹿浑见状,心下一颤,初时觉李四友应对合乎常情,不似搪塞;然细细钻仰品味,却感那淋漓血性下,总是隐隐透着些微阴寒。不知怎的,愈同李四友交谈相处,便愈感其言行隐隐同自己父王有半分相像,然则细思从头,这两人哪里有着分毫干连?
“前辈节哀。”五鹿浑吞口清唾,悠悠叹道:“薄山掌门已为乱云阁鱼龙前辈立了衣冠冢。想来恶事突发,外人未及援手纾祸,更不知鱼龙前辈遗言为何。”顿个一顿,五鹿浑眉头一结,一字一顿再道:“倒是那乱云阁所枕山壁之上,留了鬼火所成八字……”
“写了些甚?”
五鹿浑抬眉定睛,一记眼刀直飞进李四友眶底,察言观色,以期应对得宜。
“碎首糜躯,自在欢喜。”
话音方落,却见李四友猛不丁扑通一声就地来个大坐墩儿,屈膝甩手,厉声嚎啕,撼心裂腑的紧。
五鹿浑见此情状,实在料之未及,心若乱麻,人如枯木,眼睁睁瞧着那李四友孩童一般擂天倒地,直将眼水鼻涕口沫一并喷吐出来。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李四友方才收了震天哭喊,转作低低抽咽;广袖蒙头,靴履反倒,单掌一支,冲五鹿浑无力挥了一挥。
“异教重出江湖,辣手夺命。所谓洪波振壑,川无恬麟;惊飚拂野,林无静柯。难不成当今武林,人人自危却个个自保,再无甚的大英雄大豪杰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不成?”
“想来三经宗主同宝象国师或有应对。可惜了钜燕咸朋山庄……庄主胥子思原为赤珠卫统领,不久前却莫名殒身擂台,丧了性命,再也无法同姬宗主鱼悟师合力除恶并肩抗敌了。”
李四友闻声,探手揩了揩眼角残泪,思忖少时,又再咧了嘴阖了目,顺势躺倒在原处,老妇撒泼一样临空蹬了蹬脚丫子,讨饭花子似的捶胸对掌哭腔嚎着甚的“正不压邪苍天无眼,躯怀腐朽抱恨黄泉”,书袋掉过了,又用起了粗言俗语,就着袖子擤擤鼻涕,哼哧哼哧叫唤一句“当今江湖,竟然连个放屁砸坑的能耐人也寻不得了”。不消袋烟功夫,其人已是一丝两气七颠八倒,瞧着如癫如狂,好不可怜。
五鹿浑见状,心下莫名腾起一股子燥烦,思来想去也顾不得许多,探舌一濡口唇,直言便道:“在下听闻人姑娘言及,约莫廿岁之前,叱咤纵横的大欢喜宫一夜无踪退离中土……却不知,个中因由,前辈会否通晓一二?”
“小老儿的销磨楼,不过是些个有趣儿的闲人茶前酒后相聚之地。把赏珍藏,品茗斗酒,同好弥乐,入楼皆友;行的皆是潇洒事,念的全为欢乐诗,哪里知晓一些个邪魔外道操弄了甚的好乾坤?”
五鹿浑攒着眉眼,徐徐摇头苦叹,“罢了罢了,在下来得此地见得尊驾,本是千载一时之运,此来因由原就不跟那劳什子异教有甚牵扯。既然前辈亦不知闻人不止下落,那在下便来询一询另一件同巨盗异教皆无干连之事可好?”
“你说的这一事,可是同宋楼奶奶所传说话相干?”
五鹿浑见李四友翻身坐起,四目交对间,颔首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