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闻言,啧啧两声,面上着实难掩唏嘘。
一旁五鹿老同容欢二人,自是听出了些微弦外之音,然则思忖半晌,却又不得深意,苦想半刻,侧目齐齐往五鹿浑那头一瞧,恰见其正襟危坐,一脸官司。五鹿老同容欢倒也识势,见状立时紧抿口唇,未敢有半分轻嘴薄舌言辞。
诸人静默一刻,皆是无言;不间不界又待盏茶功夫,倒是胥留留见事不谐,沉声一咳,似作解围,柔声同古芊芊询道:“请教郡主,可有于八音山上将自己名姓来处泄出?”
古芊芊闻言,想也不想,稍有作色,立时接应道:“自然不曾说出。于那时那处,一旦讲清来历,更添不便。那贼人若晓我身份,惊骇之下,反要一不做二不休取我性命,该当如何?正因有此顾虑,故于宝继庵同八音山,芊芊皆未直告实名。想来那群匪人只当我是一般门户富贵小姐,未有同王府作些设想牵连。”
“再者说,王府深受皇恩,芊芊亦得隆宠。若是遇险告饶,动辄将皇家古姓搬出,再被人见了我那般可怜形貌,岂非令恶人得势小觑,令皇族颜面不保?”
一言方落,堂内已闻拊掌之音。
楚锦面上带笑,徐徐拍掌不迭,后则纳口长气,浅笑褒赞道:“郡主实有侠女之风。”
“于宝继庵内先斥贼尼,后骂匪首,此般豪气,叹为观止。”一言方落,楚锦不待古芊芊接言,已是抬掌往九位夫人处虚虚一指,轻声笑道:“当日急于星火,郡主自难细查。那日宝继庵上,楚某九位娘亲,亦在信众当中。郡主凛然大义,必使恶人见之色变,亦教楚某闻之动容。”
此言方落,楚锦已是徐徐起身,顾也不顾古芊芊吐舌惊张之相,徐徐环视一圈,后则同堂内诸位先后拱了拱手,缓声再道:“稍后便设薄酒,一为郡主压惊,再为好友庆功。”言罢,楚锦眼风一寒,又往古芊芊同五鹿浑面上扫了一扫。
正待放脚出堂,偏听得身后闻人战娇声乍起,细若蚊蝇,“楚…楚大哥……”
“近日……咳多痰重,稍后宴上…还是多食清淡才好。”
楚锦耳郭一颤,徐徐回眸,正见闻人战起身直面,目似悬星。楚锦唇角一勾,阖目轻笑,后则就势咳了两咳,扭身放脚便去。
之后晚宴,数位夫人姑娘言来语往,谐语慧语齐出,俊语清语皆有;叽叽喳喳,香唾横飞,琐琐啐啐,口沫尽淌,真真教个喧嚣无绝、欢闹不休。
古芊芊同九位夫人言谈之间,多用浮华辞藻,谦辞敬语,一味堆砌,改模换样之急心,欲盖弥彰。一番应对下来,九位夫人只觉古芊芊承颜顺意、娈婉快心,再多瞧瞧其欺桃之貌、赛杏之容,这便更觉心下欢喜。至于其宝继庵上那副詈词满嘴、粗鄙不堪之相,终是为诸位夫人抛诸脑后,再不细想。
当日入夜,已过戌时。
古芊芊房内,管事躬身埋首,喏喏不敢吱声。
古芊芊脖颈朝后一仰,两臂大喇喇往扶手上一搁,低声咒骂道:“你个天杀入娘的面糊盆!旁力不借,旁处不寻,怎得偏偏要找上这触霉头的一笑山庄?”
管事瞠目哆口,结舌支吾,“回禀郡主,王府规矩,你也知晓。既不能同朝廷再有瓜葛,小的实不好往府衙借兵。思来想去,这一笑山庄,反是最善之地。”